徐州分舵是一处宽大的宅院，空旷的大厅里一人端坐在正中，斜靠在太师椅上，微闭着双目，仿佛已经入睡，此人正是方青云。

刘明缓缓的走进了房里，在大厅的正中间站住，抬头看着这位他尊敬的帮主，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感情。

大厅里静得连掉了一根针都能听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变得凝重。

良久方青云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神如电，看着这位长风帮曾经的堂主，为长风帮立下汗马功劳的男人，仿佛要把他看穿。而刘明也迎上了他的目光，并没有躲避。

方青云终于开口说道：“你来了。”

刘明道：“我来了”

方青云道：“你不该来。”

刘明道：“但我却一定要来。”

方青云道：“你本可以不来。”

刘明道：“如果我不来，你岂不是很失望？”

方青云道：“如果是以前的刘明，我当然会很失望。但是现在就连我也看不透你。”

刘明道：“我依然是我，只不过我做了一件不该做而又必须做的事情而已。”

方青云道：“你加入长风帮已经有多少年了？”

刘明道：“整整十一年三个月二十八天。”

方青云道：“时间的确已经不短，你也快有35了吧？”

刘明摇了摇头道：“我的样子比较显老，加入长风帮时我刚满18岁，今年正好30。”

方青云道：“18到30，人生中最辉煌，最灿烂的12年你都献给了长风帮。”

刘明道：“不错，人生最精华的12年。”

方青云道：“自从你加入长风帮，一共立下了13次大功，每一次都凶险异常，甚至有几次是必死之局，而你却活了下来。”

刘明苦笑一声说道：“其实我也希望早点战死了，就不用面对今日的局面。”

方青云道：“这十年来你为长风帮连连征战，开疆扩土。关外，塞北，西域都曾经浴血奋战。闯下了百战死神的名声，在关外你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孩夜啼。你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和地位来之不易。”

刘明道：“的确来之不易。”

方青云道：“你有这样的成就，完全是你凭实力争取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幸运。”

刘明道：“的确没有，好几次我都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结果我却活了下来。”

方青云道：“所以到现在我依然想不到你背叛的理由。”

刘明道：“我也想不到。”

方青云道：“你不爱钱，你每月月俸一千两，我曾经给账房打过招呼，你要用钱10万两以下随便支取，无需向我汇报。”

刘明道：“每月一千两，足够我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住最好的房子，玩最好的女人。”

方青云道：“你也不好色，虽然你也会去如意坊找一下姑娘。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一种发泄。我一直希望给你找个老婆，但是就是最出色的美女也被你拒绝了。”

刘明叹道：“我这样的人，随时都会死，不找老婆只是不想害了人家。”

方青云道：“你也不好权，在长风帮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以后帮主的位置都可能是你的，我不认为还有谁能给你这样大的权利。”

刘明道：“我知道三位帮主都对我恩重如山，信任有加。有一日传位给我并不是一句空话。”

方青云道：“你更不怕死，如果怕死的话，你现在早是个死人。”

刘明道：“死亡有时候其实是种解脱。”

方青云道：“所以，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打动你，让你做出背叛本帮的事。”

刘明道：“也许只有一件。”

方青云道：“哪一件？”

刘明道：“自古忠孝不两全。”

方青云道：“我曾经查过你的底，你父母双亡，后来被江淮的一位老剑客收留。那位老剑客剑法只是二流，不属于任何组织。在你加入长风帮不久就去世了。”

刘明道：“我十岁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差点被饿死，是一个人给了我一碗饭让我活了下来。”

方青云道：“那个人自然不是那位老剑客？”

刘明道：“不是，此人见我可怜，而且心地不错，就收了我做了义子。而那位老剑客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方青云道：“你的义父是谁？”

刘明道：“他就是慕容晓月。”

方青云道：“原来你是他的义子，当初你加入长风帮就是为了卧底？”

刘明道：“不错，当年长风帮和江南还没有正式开战。但是彼此间已经互有争斗，未雨绸缪，为了报答义父养育之恩，我自愿来做卧底，没想到这一来就是十二年。”

方青云道：“怪不得你一直都愿意呆在关东，塞北这样的苦寒之地，原来只是不想面对江南盟。”

刘明道：“其实我只是不愿意看见双方开战。”

方青云道：“慕容晓月虽对你有恩，但是老三对你一样情深义重，他非常看重你，对你破格提拔，待你情同父子，你怎么下得去手？那五百弟子和你并肩作战，亲如兄弟，你又怎么忍心出卖他们？”

刘明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人生本就充满了太多的无奈，我也是逼不得已。”

方青云道：“一句逼不得已就算了？”

刘明微微一笑道：“帮主认为我走进了这扇门，还准备活着出去吗？”

方青云也是一声叹息，他道：“其实我也知道你是来送死的，如果你不来，已你的本事就算是我也拿你没有办法。刘明你为什么是个这样的人？”

刘明苦笑一声道：“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死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方青云道：“你也是一条汉子，只可惜我没有早点遇上你。便宜了慕容晓月。”

刘明道：“不能一心一意为成长风帮效命也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他的确很遗憾，以他的才能，胆识必将在武林中大放异彩，而他却不能不面对两难的抉择。

方青云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为了，我可以帮你办到。”对刘明他也是爱恨交加，对他的确也是非常欣赏。

刘明道：“我死之后，麻烦帮主把我的遗体送回神剑山庄，我想回家了。”

方青云道：“好，我答应你。”

七日之后，刘明的灵柩停在了神剑山庄的门口，慕容家的人都出来了，全部一身白衣，对着灵柩行礼。他们用慕容家的最高礼仪，厚葬了他。在长风帮眼里，他是叛徒，十恶不赦，在江南他是英雄，受万人敬仰。

慕容晓月也是眼眶潮湿，对这个义子他已经记不清容貌，没想到当时只是一个无心的举动，却得到了他用生命来报答。

江南每年都会乘长风帮招人的时候派出卧底混进长风帮。这些人大都已经战死，也有些被长风帮发现秘密处死，还有些背叛了江南真正成了长风帮的人，最后成为江南的敌人。只有刘明一直不改初心，就算身居高位也没有忘记当年的一饭之恩。他到底是叛徒还是英雄又有谁能说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