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又如潮水一般退去，天狗的目光由迷惘，到悲伤，到喜悦，然后又重回悲伤，直至归于一种怀念。

距离他所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许久了，中间又陆续历过了不少的时代，那漫长的岁月，却已经让他变得不像最初的他。

只是，当再度想起那个精灵，心性变化了许多的天狗仍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爱意，漫长的岁月，也没有彻底消磨干净她所存留的印记，还能在某一个机缘巧合的时候，让他恢复那些遗忘了不知多久的记忆。

天狗作为救世主的时候始终未曾知晓，她来自何方，为何出现，但是他作为毁灭者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听说过世界树，听说过精灵。

可惜，只是听说而已，成为毁灭者，失去了记忆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亲眼见过精灵，所以他没有再感受到过那种自然的气息，直至现在，他才再度感受到，从而才勾引起那些消失的记忆。

此时的天狗，内心是十分矛盾的。

仿佛心中有着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告诉他，请求眼前的人，让自己去那精灵的世界，寻找她。

但又有一个声音却在说，如今的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人了，如今的你是一位手上沾满了无数人命，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是一个恶魔，是给这世界带来毁灭的根源之一，这样的你，即使回忆起了一切，即使心中还想着她，乃至，即使她还活着，你又凭什么打动她呢？

一个声音是幻想，一个声音是现实。

一个声音来自过去，一个声音源于当下。

天狗想起来自己作为毁灭者时犯下了那些罪孽，想起自己曾经为了练就一个神通，而屠戮一城又一城的人类，给世界带来一次又一次黑暗。

那日蚀月蚀，那浮沉于眼前数不清的怨魂，都是滔天的罪孽。

这样的自己，恐怕即使她还活着，也会更厌恶自己吧？天狗想。

而大概率是，她早已死去了。

毁灭者的寿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古老如世界树，存活了不知多少的时代，才感到自己大限将至。而每一个时代，都至少有着万年。

天狗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个时代，但非要他说出一个数目的话，他大概记得是数十个。也就是数十万年。虽然这数十万年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沉浸于漫长的黑暗中，每个时代只有短短数年的重见光明的时日，但岁月是真切在他们身上流淌过去的，并没有随着封印而阻隔了岁月的流逝。

精灵虽在每个时代的传说中，都是一个长生种族，但这种长生，只是相对于人类那短暂的百年而言，较于毁灭者动辄数万数十万起步的寿命，精灵们或许才是一个寿命短暂的种族。

从回忆中回过神，天狗将目光从巨大的世界树上移开，转而望向阳。

“多谢，我已经恢复了记忆，我会如约去往东海，阻拦那个鲛人。”天狗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作为毁灭者，天狗的性格是冷酷的，即使如今回想起了那些记忆，他的冷酷也没有因此受到动摇。

先前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气息，好奇使得他朝着源头走去，接近后发现有着一个恐怖无比的毁灭者使得他放下了原本直接逼迫阳展现出那种气息的念头，那个所谓的对抗鲛人的条件，其实也是天狗霎时想到的一个于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付出的条件，因为，他与那鲛人本就有着恩怨，他迟早要去对付鲛人。

天狗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救世主了。

身为救世主的岁月才短短几年，而身为毁灭者的岁月却长达数十万年，有几个救世主的执念，能够历经遗忘，历经数十万年的岁月，而不磨灭？

这也是大部分毁灭者存在的现实心态。

心系人类的毁灭者终究是少数，大多的毁灭者都只惦记自己，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强，突破那可恶的封印，得到真正的自由。

甚至，那些心系人类的毁灭者，可能本质上也不是真正的心系人类，于他们而言，庇护人类只是随手而为罢了。

“好，我会提前通知国家的人，让他们不要主动去攻击你。”阳点点头，说道。

他没有探究天狗的过往的意思。

天狗也点了点硕大的头颅，然后朝着苍穹上的阴影道了个别，便转身离开了原地。

看见天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阳正准备拿出手机，将天狗的事告诉给W市最高指挥官，但昆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知道他。”

“他？”

“对，那个天狗，他是一个十分残忍的毁灭者。”昆说。

“残忍？”阳疑惑。

“他曾屠杀半个大陆的人类与怪物，吞噬整个世界的光芒，只为祭练一个神通。”

“什么？”阳惊了。

而他想起来与天狗对视时所见到了那一幕幕景象，那日蚀月蚀，那无边的怨魂，难道那些...

阳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是不是有点无法接受？”昆问。

“有点。”阳回答。

“习惯就好。我也曾做过类似的事，不过没有他那么残忍就是了。”昆说。

“什么？导师也做过？”阳不敢相信。

“是的。当你拥有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久了，呆在那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中久了，你的人性迟早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不要以为毁灭者们曾经身为救世主，他们想起了作为人的记忆就会转过身去帮助人类，重拾救世的执念，那是基本不存在的。”

“就如我，我早就想起了一切，但是我再没有过当初救世的念头，我唯一想的不过是杀掉龙而已。”昆淡淡说道。

阳沉默。

“所以，真正想要拯救这个世界，还是得依靠你们人类自身。”昆接着开口。

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了。”

而他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霸王龙毁灭者，听泽说他恢复了记忆，选择了帮助人类，但现在看来，其实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嗯，本来对付他阳心中其实还有点芥蒂的，毕竟他也是一个愿意帮助人类的毁灭者，虽然阳有着非杀他不可的理由，但那点芥蒂总会存在。

可现在阳没有了。

而距离他复仇的第一步来到的日子，已经很快了。

阳相信只要自己踏入四阶救世主，那个霸王龙毁灭者在自己手中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思绪通畅后，阳收去了世界树，然后拿出手机，将天狗过去帮忙的事告诉了W市最高指挥官，同时提醒他们，不要太过相信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