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我怕吃了会拉肚子。”索吉兰是真的怀疑一个睡了百年的人他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她可不想冒险吃一些味道古怪的东西。不过听了李长明这一番还算诚恳的道歉，她也没办法继续生气了。

“那挺好的，可以省点功夫了，或许我现在还真没有做饭的时间，刚才在思考的时候，我出现了一些疑惑。”李长明也不想拖泥带水，被拒绝后干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索吉兰没好气地鄙夷了眼李长明，虽然不太想理会他，但上个星期才和他一起解决了政府留下来的四维生物遗体的烂摊子，从他现在的神情来看，似乎是件需要关注的事情。她只好撇了撇嘴回答了一句：“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拉普拉斯妖’吧？”李长明引入了19世纪初法国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的一种科学假设，这位“智者”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能够使用牛顿定律来展现宇宙事件的整个过程，过去以及未来。

这位名叫拉普拉斯的科学家还是坚定的“决定论”信徒，他在他的《关于概率的哲学随笔》（Essaiphilosophiquesurlesprobabilités）导论部分就曾写道：

“我们可以把宇宙现在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之后无论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有关熵和不可逆过程的科学诠释，特别是自从量子力学被发现后，它们都仿佛在说明着，皮埃尔所预想的“拉普拉斯妖”已经成为不可能成立的理论。讽刺的是，随着后来四维高纬度现象的发现和四维空间的理论研究，这个原本被终结的决定论又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就如同连绵的山川、飘浮的云朵、延展的海岸线、岩石的断裂口、粒子的布朗运动、大脑皮层、花菜、树冠、细胞、沙盘与沙粒、星系与宇宙的全息图像之间存在着某些局部形态和整体态的相似。自从“分形理论”被发现后，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当一个系统某个局部被放大到某种更大的尺度后，又会表现出一种对于整体而言呈现出相似性的、回归的趋势。

而“拉普拉斯妖”便是从经典力学中出现、到后来的量子力学被否定，又接着在更大尺度上的高纬度上再次变得具有普遍的统计规律和哲学意义。

“嗯哼？”索吉兰并不明白李长明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过去哲学领域围绕着‘拉普拉斯妖’的决定论和‘薛定谔的猫’导致的非决定论争执了几个世纪，就算四维空间的出现也没能完全解决这些哲学关系的对立，反而出现了越来越多更加令人迷茫的问题——”

“比如，人的意识？创造意识的虚粒子世界的发现，以及原本被认为是暗物质存在的、维度的操控者，变力系统？你是想跟我讨论虚质世界和实质世界的关系，还是变力的本质呢？”索吉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望着夜空打断道。

李长明被打断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重新捋了捋重点，思考片刻扼要地说：“我刚才在想着万物存在的意义。后来我忽然来了感觉，我想到虚粒子和实粒子之间的互动方式有可能是两条并行的、扰动的能量线……”

“然后你就把我做的饭给干翻了。”索吉兰显然对李长明说的话题不太感冒，她还是更加心疼自己做的饭菜。

李长明无语地笑了笑。“身为一个科学家，你应该……”

“我应该不做你的饭。”索吉兰再次截断李长明的话。

“你应该不会做饭才符合你的人设吧。”李长明更加无语了。这索吉兰虽然工作的时候确实有她过人的地方，她的能力也足够拥有骄傲的资本，可他还是觉得这个女人不靠谱，原因就在于索吉兰时常会跳脱出正常的框架，做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举动。这种性格的人可能太过稀罕，李长明还没能适应过来，以至于现在又语塞了。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只好硬怼回去了。

索吉兰没想到李长明也学会了怼人，有点惊讶地转过头眨了眨眼看向他，片刻嘴角扬起说道：“我应该好好听你说的，请继续你的演讲？”

李长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鸣得意的索吉兰，在他眼里，此刻被外界誉为人类科学第一人的索吉兰，就像淘气的小学生一样，难于应付。

片刻，李长明只好叹息一声，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好吧，看来现在确实不是一个适合谈论问题的时机。”

“晚安~”背后传来索吉兰得意的回声，李长明咧起嘴角看了看时间，现在也就晚上九点不到，这句晚安说的可真够玩味的，明显就是为了气他。

李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有错在先，又怎能计较什么呢？只是可惜今天时机不对，错失了一次可以互相交流启迪学术问题的机会罢了。既然没人愿意跟他一起探讨，那他就自己继续天马行空的想象。他相信，自己的这些想象总有一天会闪烁出激荡人心的闪光，他也知道，许多心怀梦想的人文科教工作者们，也是为此而奉献出自己默默无闻的一生。

这何尝不是一种存在的意义？

“又是存在的意义……”李长明小声地重复了一遍。

所有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吗？

“也许吧。”李长明脑海中潜意识里得出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大猫的出现，那就必然也有它的意义——过去让他遇到大猫，人类因此有了窥探四维科技的机会。那么现在让他再次遇到大猫，这一次，真的仅仅只剩下悼念和意外？

等一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