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行
作者:公孙束竹 | 分类:古言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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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 别死
刘管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地点头应下来床上躺着的人的每一个要求,直到覃亦歌说完之后再次陷入昏昏沉沉的状态,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王妃跟你说什么了?”宣娘端着一碗肉沫粥坐在门口的地方,看到刘管家出来,连忙问道。
“安排了一些事情吧罢了,你快将饭送进去吧。”刘管家说罢匆匆忙忙地离开。
宣娘莫名更觉得自己无力,相对于那些人,她能为覃亦歌做得太少了,又看了看手中的粥她连忙走了进去。
覃亦歌迷迷糊糊中被扶起来吃了点东西,又迷迷糊糊地躺下,睡得昏沉,但是并不安生,梦里她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到路,也找不到方向。
她胡乱四处奔逃,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只能无助地四处看着,然后随便向一个方向奔跑,身上传来疲惫感,呼吸越来越重,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下突然传来了失重感。
周围不再是一片黑暗,转而变为乌云和混沌,她只停了一瞬,就落到了地面上,耳边瞬间充满了喊打喊杀的声音,她侧身躲过一个士兵劈砍过来的刀,却发现后者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她的身上。
面前的人从她的身上虚虚地冲过去,她扭头看去,正见到那人手中的长刀砍到了原本在她身后的人的身上,鲜血瞬间溅了出来,泼洒到她的脸上,身上,却没有预想中湿热的感觉。
这是梦,她突然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身后再次传来呼喊的声音,她扭头看去,在层层敌军之中,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正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周身两米,无人敢近,宛若杀神临世。
“方佑泽?”她轻轻唤了一声,后者没有听到,但是下一瞬,她看到那个人的身体猛地软了下来,一只腿半跪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士兵仿佛觊觎一个困兽终有有了缝隙的野狼,猛地扑了上去。
她看到长刀刺入那个人的身体,长矛穿透他的肩头,那个人被迫昂起头,嘴角鲜血喷了出来,曾经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中再也没有了她曾在阳光下看到的干净舒朗,像是落下山头的夕阳,藏进乌云的明月,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的身体也软了下去,慢慢脱离他身上的武器,向地上落去。
“方佑泽!”覃亦歌几乎想也不想地向着那个人冲过去,她明明知道这是梦,但是却怎么也无法阻挡住自己,只能任由自己冲过去,拖着疲惫的身体,忍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痛苦,冲了过去。
那个人没有看她,哪怕他还睁着眼睛,但是那双眼睛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不要死。”覃亦歌冲过去在他的身边慢慢跪下来,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身体,却只能看到自己的手从他的身上穿过去,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和触感。
“不要死……”她跪在地上,弯下腰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她摸着从心脏传来的没有疼痛的空洞感,轻轻闭上了眼睛,她是个懦弱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还要怎样继续活下去。
她是一个势利的人,哪怕是为了自己重新来过的这一次机会,她也不能让这个人死。
她还是个不会准备第二手计划的人,从她嫁给面前这个人的时候,她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了,最多,最多不过守寡,可是就这么一个月就让她放弃,怎么应该,怎么可能?
“娘娘?王妃娘娘?”她的手指上突然传来触感,她抬头看着面前看着她的方佑泽,下意识地认定那就是他的手,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轻声祈求道:“别死……”
展子虞愣住,扭头看了一眼同样震惊而又有些尴尬的宣娘,叹了口气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覆到了后者的手腕上,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的……”
他不知道覃亦歌是在跟谁说,所以他只能说不会死的,作为一个大夫,他也只能说,谁都不会死的。
庆幸的是,这句话真的有用,覃亦歌安静下来,他开始给她把脉。
覃亦歌站起身,看着周围的场景都渐渐化成了灰烬,包括地上的尸体,旁边的铠甲,方佑泽手中的武器,还有方佑泽,都渐渐消失随风飘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听到了那句话,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的。
她慢慢直起来身体,看着周围,头顶有阳光照下来,周围的场景慢慢变化,散掉的沙子慢慢聚集起来,汇成了城池的模样,她现在宽阔的台阶中间,面前是禁闭着的大殿的门。
熟悉的场景笼罩在一片灰色的天空下,她眨了眨眼睛,听到了前方传来有些尖利又悠长的声音:“陛下驾崩了……”
她愣了一下,猛地抬起来脚步向着台阶上冲了过去,这里是大燕的京城,这里是那个人的大殿,这个陛下曾是覃氏最仁慈的君王,是她的父亲啊。
覃亦歌冲到了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听着里面传来不知真假的恸哭,里面随风飘摇的黄色纱帘,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怎么都没有勇气走进去。
“公主。”她听到了宣娘叫她的声音,覃亦歌转过头,没有人,额头上却传过来温热的感觉。
“公主……”温柔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眼角发涩,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宣娘,后者眼睛中盛满了温柔。
“宣娘……”她开口唤道,声音粗哑。
“是不是梦到什么了?”宣娘细细地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柔声问道。
还好,还好还有面前这个人,还有这个女子不管什么时候在噩梦中醒来,都有这个女子轻轻柔柔地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只剩下她一个,真是太好了,她闭了闭眼睛,轻声问道:“刚刚,有谁来过了吗?”
宣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刚刚少谷主来给你看了伤。”
“是吗,”覃亦歌了然,又有些不太好启齿地问道:“我,又做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