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回校，大家几乎又同步放松，整个班氛围松松散散，提不起劲。

钱兮交代几句尽早回归状态后，提着刚刚上交的数学作业，外带语文卷子，快步往办公室走，路过十五班时，看见蒋桥坐在讲台上批作业，舌尖抵住上颚，发出“咯”一声。

蒋桥偏头看看她，又低下头，开始收拾东西。

“喔——”十五班低低的起哄声不断，跟着模仿，“咯——”

他手握拳，抵住上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好好学习，不要老想着玩，听见没？”

“知道了——”

“待会儿课代表把作业都收齐交给任课老师，今天的作业也尽快交齐，剩余时间多多复习，考试马上就到了。”

“咯——”他们又跟着发出一声，撑着脑袋一脸揶揄看向窗外。

蒋桥：……

得了得了，这群孩子，也是压抑太久。

他耸耸肩，没再搭理他们的起哄，收拾完东西快速跟上钱兮。

“怎么了？”

她摇头：“没事啊，就是想说你别在教室里盯着他们了，孩子需要放松一些。”

“哟，这么忽然看开了？”这事真奇怪，之前还是一脸不放心，忽然就变了个人，又变回以前那个遇事不急，安全第一的钱兮了？

小姑娘甩了甩自己的头发，摇头：“没想开，只是觉得我要操心的事太多了，还是应该放平心态。”

蒋桥：“嗯？”

“现在周一文和然然和和美美，季思纯也有了女朋友，虽然可能还没在一起，十四班虽然不怎么争气，但好歹也一直在努力，性格收敛了不少，蒋桥，啊，对，我男朋友，反倒是那个最没啥变化的人。”

蒋桥：“……我应该有什么变化？”

钱兮微微偏过身，扶着栏杆，斜斜的靠着：“你打算去教育局吗？”

他已经思考很久很久了，距离最后期限也不过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

蒋桥挠头，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教育局的工作可能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一些，不再是一线教师，没那么多负担，也不会再因为现在手里的学生成绩而烦扰，没有没日没夜的备课，也不会担心家长沟通问题——

但是相应的问题也有不少。

教育局的工作可能相对来说轻松，由于是直接挖人，工资虽说比老师稍稍高一些，但要想升职，还要自己奋斗，考公务员，一步一步等待晋升，朝着高薪奋斗。

这又何尝不让人烦忧呢。

他是真不知道该选哪个。

成为一线教师，也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钱兮偏过脸去，看着冷硬的下颚线，棱角分明，一张清冷的脸上，干干净净，几乎都看不出三十岁的痕迹。

蒋桥一低头，看到的便是她皱着眉，一脸纠结。

“想什么呢？”

“我觉得你已经三十岁了，要是能去教育局也不错。”她摆事实讲道理，“虽然说我们学校把你挖过来，结果又被教育局挖去了，听起来是挺惨的，但是不正好说明了你的优秀吗？”

倒也不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的优秀吧。

他之前写的那些个论文，全都发表了，也收到不少稿费，零零散散的，也算是在教育界有一定作为的年轻教师。

“我没有三十岁。”他跟着皱眉，认真指出错误，“我才二十九，你到底怎么想的？”

钱兮：“四舍五入么。”

“那你也三十了？”

钱兮；……

她周岁二十五好吗！二十六都没到！

“老男人。”小声嘀咕一句，又赶紧将脑袋撇过去，低声道，“其实我觉得，以后说出去，有一个教育局的男朋友，听着比有一个当语文老师的娘炮男友，听起来要阳刚一些。”

“娘炮？”

钱兮：……

哎哟呵，怎么又顺嘴说出自己的心声了。

瞧瞧她这张开了花的嘴啊。

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仰，换上一个谄媚的笑容：“一点儿都不，你简直就是铁铮铮的汉子，猛男听了都要落泪。”

蒋桥：……

他真是信了她的鬼。

“杭中保送名单出来了。”

钱兮奇怪：“我怎么没收到通知？”

“六号出具体通知。”蒋桥懒洋洋的，像是在说很普通的话题似的，没什么表情，“我们学校有二十个上了。”

钱兮：……

这是她第一年带初三，之前也一直听说学校有保送生，只是不太关注，也不知道这个成绩算不算好。

“挺好的。”他看她一脸懵懵然，主动告诉她，“我们这一届，应该是不会比之前那一届要差。”

那就好那就好。

没两天，上面通知就正式下来，杭中推荐名额八个，上了五个，永秀推荐名额六个，上了五个个。

算是保送里面，成绩比较好的一届。

“希望我们老师们再接再厉，也要好好鼓励学生继续潜心学习，争取在考场上发挥良好，不求超常，但求稳定。”

教导主任侃侃而谈，唾沫星子一阵接着一阵飘着，不外乎一件事——他很高兴，非常高兴，高兴地甚至有点儿想笑。

第一百零四章 保送

钱兮侧过头，看看坐在一侧的蒋桥，笑：“十五班两个个保送，什么感觉？”

“空了点儿？”他挑眉，挺骄傲，“十四班也有两个呢，什么感觉？”

“孺子可教，不枉费我一番苦心。”

两人相视而笑。

回到办公室，向芬芬整个人神清气爽，模仿着回来时别的老师的语气：“哎哎哎，今年保送最多的班级就是十四班十五班，有什么感受？”

钱兮好笑：“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正常发挥，正常发挥。”向芬芬摆摆手，谦虚道，“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争气。”

四个老师笑开。

有什么比学生取的好成绩更让人激动呢。

“接下来，就看剩下的这些孩子了。”

学校的一模二模都不简单，这两次成绩最接近中考难度，直接关乎到这些孩子的信心建立，也大概能估计这群孩子最后的归宿会是哪个学校。

市里安排比较紧张，四月下旬就已经安排一模，成绩出来后吓倒一大片，紧跟着就是五月下旬的二模，外加一个六月初建立信心的简单考三模，便可以直接上六月中旬的中考。

仔细算算，也没多久了。

不约而同的，几个人轻轻叹了口气。

分别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以后。

不到两个月了。

学习节奏只快不慢，虽然出了保送名单，让剩下的那些孩子有点儿羡慕，剩下的便也只剩更加努力。

学校打印室的机器日夜不休，一张跟着一张的卷子唰唰唰往外印，办公室人多得很，络绎不绝，向芬芬有时候调侃说，门槛都要被孩子们踏破。

日子也跟着一天天热起来，原本早晚还需要套一件外套的天气，渐渐地，也只剩下那纯白的校服。

钱兮的生日在五月九日，原本蒋桥想给她好好庆祝庆祝，结果她拒绝了。

现在好像已经不是该过生日的时候。

只是这样忙碌的时间里，仍旧有着不一样的传说。

新来的那个英语老师把两个班的英语成绩带的遥遥领先，用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就成功让所有人都适应她的教学方式，并且爱上英语课。

有时跟别的老师聊到这个新老师，大家眼里不免有些羡慕。

“听说吴老师带学生带的挺好的？”

之前有过一次英语周测，全校性的，十二班十三班成绩遥遥领先，也让她一举成名。

钱兮捧着水杯，靠在椅背上，羡慕意味明显：“这适应性也太强了吧。”

想到当初被称作牛人的蒋桥，也花了差不多一个学期的时间，才勉勉强强让整个班成绩一骑绝尘，让钱兮这样的凡夫俗子望尘莫及，而吴颖却只花了半个月多月时间，就能直接带上道，这得多牛。

蒋桥也挺好奇。

“组长夸了很多次。”向芬芬撑着脑袋坐在工位上，叹气，倒是说不上有多烦躁，吴颖有多厉害，她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实战起来这么牛。

“所以，十三班十二班成绩，这次应该有很大提升吧？”

之前成绩一直都是中游，这次英语提高这么多，按理来说，二模差不到哪儿去。

蒋桥下巴稍稍抬起，眯眼看她：“管别人做什么？你管管你的老对手，十五班行不行？”

钱兮：……

“这不是要瞻前顾后一点儿么。”

也不能老往前看，偶尔也要看看身后有没有豺狼虎豹啊。

她扁扁嘴，想到些什么，问：“我早上好像看见吴老师跟你走一块儿，聊天呢？”

原本还打算好好说说自己内心压力的向芬芬轻咳一声，指指门外：“那个啥，我突然拉肚子，想去个厕所，你们慢慢聊。”

等她蹿出去，又剩下他们两个。

蒋桥轻轻笑了声，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倒也没多解释，只问：“什么时候看见的？”

“就，早自习结束。”

她当时是真的急着上厕所，很快很快就蹿过去了，然后一不小心眼睛一瞥，就瞥见站在走廊不远处的两人，虽说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但是钱兮很明显很明显的看见，蒋桥这该死的人的脸上，居然有笑容。

呵，你还会笑呢。

他长长的喔一声，似乎还挺惊讶：“我还以为你早自习开始的时候看到的。”

钱兮：！！

“你早自习就跟她在一块儿了？”她偏头，不敢相信，“蒋桥你是不是背着我有狗了。”

“没有。”他笑出声，完全被她气鼓鼓的脸给可爱到，“逗你的。”

“那你跟她？”

“我跟她，跟粟裕，都认识。”

怎么好端端的扯到粟裕。

上次问他跟粟裕什么关系，好像没说来着。

小姑娘眯起眼，有点儿不相信：“所以，你跟粟裕什么关系？”

“同社团同学。”

“那你跟吴颖？”

“同社团同学。”

钱兮：……

你们这社团是有多大呀，到处都是你同学的。

眼尾稍稍吊起，有点儿不相信：“你说说，你参加了什么社团？”

“手语社。”

钱兮：……

这又是什么憨憨才会参加的社团。

蒋桥像是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主动解释：“手语社比较容易混到学分，而且手语证可以帮忙加第二课堂学分，比较好混。”

哦，原来蒋桥也不算是一个特别好学的好孩子，还以为他大学会好好学习，不糊弄学习呢。

钱兮正打算偃旗息鼓，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孩子们在最后一个月不要放松警惕，忽的转念一想，又不对劲：“所以这跟你和她聊了一整个早自修有什么关系吗？”

哟呵，不好忽悠了。

蒋桥收了笑，伸手勾住她脖子，笑呵呵的：“还挺聪明啊。”

“我什么时候傻过？”钱兮屈起手，猛地拿手肘撞他，“我不仅聪明，力气还大。”

蒋桥：……

好的，都快忘了他女朋友好像力大无穷。

都怪这几天甜甜软软惯了，让他最近少了点儿防备之心。

失策失策。

蒋桥伸手，抓住她的手防止她摔倒，一边揽着一边解释：“我们问了问近况，虽然在学校这么多天了，但我们一直没什么机会聊聊。”

“所以你就选了你的早自修跟人聊天了？”

蒋桥：“没，刚好她送礼物过来，看到我，顺道聊了两句。”

钱兮眯眼，显然有点儿不太信。

蒋桥叹气：“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人家有个青梅竹马的。”

手上的力稍稍松了些。

他终于有机会长舒一口气，吸了吸新鲜空气，不紧不慢：“我都有你了，对吧。”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你认识她？”

“之前我也不知道是她。”

蒋桥是真无辜，虽然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到底已经毕业这么多年，外加自己这几年变化也挺大，她变化也大，本就不是搭班老师，还不是一个办公室的，见面机会没多少，也是前两天遇到了，才反应过来。

毕竟，吴颖这个名字，一抓一大把。

钱兮眯眼瞧他，又问：“那你既然已经知道是她了，为什么到今天才叙旧？”

也不是她不相信，就是奇怪。

有奇怪的地方，那就证明有猫腻。

蒋桥抓抓头发，轻咳一声：“不都说了前几天没时间么。”

“那你礼物呢。”

蒋桥：“什么礼物？”

“刚刚说的，她来送礼物的。”

他抓了抓头发，讪讪：“不是给我的，哪儿来礼物啊，快点儿，回办公室去吧，一身汗。”

钱兮：……

她是相信蒋桥跟陶然之间是清白的。

但是——

他眼神躲闪了，他变了。

他收了礼物不告诉她，他私藏了。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