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外十里亭，步裔兮折下一枝发出新绿的柳枝递给索依：“一路保重。”

“好。你在长雒也要珍重，等你和戾王大婚时，我会寄贺礼过来。”索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以后，如果戾王待你不好，纳了小妾，让你受委屈，你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连夜赶来帮你讨回公道！”

步裔兮听了，不禁轻笑出声：“好，我一定记着。”

只因这一句玩笑，离别便不再那般伤感。

目送着马车走远，步裔兮一行便动身回府。

到了别院，听得管家报说沐公子来了，已在正堂等候多时。沐荀无事不会过来别院，步裔兮恐他有什么重大之事要说，便疾步去了正堂。

沐荀刚啜了一口温热的茶，听见脚步声朝门口望去，清冷的面庞上现出一抹笑容：“裔兮！”

步裔兮轻微一笑，没有客套地嘘寒问暖：“沐荀，你来找我有事？”

沐荀心下闪过一丝酸涩，面上却浅笑依旧：“是啊，没事也不敢来找你。”

步裔兮不知该如何接话。

沐荀没再玩笑，神色认真道：“五日后，我成亲，希望你能来。”

步裔兮着实吃了一惊，随即又替他感到高兴：“恭喜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啊？”

沐荀见她是由衷地为自己高兴，心里的涩意更浓了几分，淡淡答道：“小程大夫，你认识的。”

“哦，”步裔兮不由地感慨，“记得程姑娘第一次来樨园给我看诊的时候，你正好也在，那时你好像还质疑过她的医术，没想到现在你们却要成亲了，缘分还真是奇妙。”

沐荀失意地垂下双眸：是世事难料吧。

步裔兮没注意他眼里的失落，瞬间想到了前一段时日听到的坊间传闻，问道：“正月里阮家去程家退婚，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才让阮家人去退婚的？还说临时有事，没回丹凤城，想来必是为了盯着阮家人办好退婚的事吧？”

“果然瞒不过你。”

步裔兮欢喜道：“真好，那个阮公子不是程姑娘的良配，幸亏你出手了结了这一桩孽缘。诶，记得让人把喜帖送过来啊，我到时一定准时赴宴。”

沐荀犹豫了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递给她。

“咦，带了请帖怎么刚才不拿出来？”步裔兮接过来随手翻阅，认真记下了时辰和地点。

沐荀眼里噙着丝丝忧伤。他很不愿意亲手将这喜帖递给她，方才对她说自己快要成亲了都有些难于开口。

“我先告辞了。”沐荀心中郁悒，无意在此久留。

不过他还没迈开步子，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道低沉宏亮意味深长的声音：“沐公子，喜帖不给孤留一份吗？”

屋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来人。

沐荀唇角一动，似笑非笑：“戾王殿下身份如此尊贵，沐某哪敢高攀？”

姒天旋走近前来，牵住步裔兮的纤纤玉手，目光深邃地望着沐荀：“如此说来，孤的未来王妃身份便不尊贵了？”

步裔兮脸上微红，羞赧地垂下眉眼。

沐荀见她这不自觉的娇羞之态，心里又涌上一股酸涩，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未来的戾王妃身份当然尊贵。”

姒天旋眸中含着浅淡的笑，既然情敌能认清事实，他也不作计较了：“你大婚之时孤会陪兮儿一同前去，毕竟，两个月后孤与兮儿成婚，也想邀请你与令夫人一起来喝杯喜酒。”

沐荀看了步裔兮一眼，不知这是姒天旋自己的意思还是步裔兮也有此意。

步裔兮微笑地看着他：“对啊沐荀，等我和殿下成亲之日，也希望你们能来。”

“好。就此告辞。”沐荀勉力一笑，向姒天旋抱了抱拳便离开了，背影有点落寞。

人走了，步裔兮的手还在姒天旋的掌心握着，她轻轻动了动，姒天旋嘴角一勾，竟两只手捉住她的纤白玉指细细把玩起来。

步裔兮羞窘更甚，声音不自觉变得细柔，稍微解释了一句：“今日一早送小依回凉州，刚从十里亭回来便听管家说沐荀过来了，也没跟他说上几句，你便来了。”

姒天旋低头看着她的手背，闻言瞟了她一眼：“哦？你还想跟他多说几句？那我刚才应该在外面多等一会儿，是吗？”

“没有。”步裔兮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又感叹一声，“殿下，还记得以前在石葵城的馆驿里，陆大哥试探我，让我给他算姻缘的事吗？”

姒天旋回忆了一下，轻声笑了：“他说他写的是他表妹的八字。”

“是啊，后来我也知道了。小程大夫之前与阮家公子定了亲，三年多都没能成婚，如今与沐荀结识不过三月，却即将与他缔结良缘。虽然不知个中缘由曲折，但也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妙。”

与沐荀成亲便是程姑娘命中的第二段姻缘吧，她想。

姒天旋松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抱，温声道：“如此一说，我岂不是要感谢陆豫？如果不是他坚持让我把你留下担任幕职，我是不是就错过你了？”

步裔兮感觉到他的双臂忽然收紧，语气中还似乎隐含着几分庆幸，心里满是暖意，微笑着抬头望着他：“你当年救了我之后，两年多没再见过我，后来不想却在树林中与我重遇。我想即便当时你不肯把我留下，以后我们也还会再见面的。”

姒天旋闻言，笑意更深。

静静相偎了片刻，步裔兮问道：“你来这里是有事要跟我说吧？”

姒天旋从怀里拿出一张帖子：“方才来之前，在府里收到了平威将军楚濂的夫人派人送来的请帖，说是约了一些名门士女夫人明日在绮萃园摆设探春宴，想邀你前去。你可愿去？”

步裔兮接过一看，有些疑惑：“平威将军夫人与我素不相识，怎么特意邀请我去？莫非是想帮平威将军投石问路？可平威将军不也一向保持中立的吗？”

她对平威将军了解不多，不好妄加揣测。

姒天旋道：“以前一直中立，今后便不得而知了。这次也许是楚濂想让他夫人投石问路，也许只是一次寻常的探春宴，得知了我们的婚期，想结交未来的戾王妃。”

“好，那我去。”步裔兮应道，不论是何种缘由，且去看看再论。

花府后园。朵朵火红明艳的茶花正怒放于绿叶丛中，不愧为“花中娇客”，果真娇美得惹人爱怜。看着这一株株心爱的茶花开得正好，曦痕阴郁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她逐一给茶花松土、浇水。刚舀了一瓢欲待浇在花土上，忽听得身旁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怎么又干这些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