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事？那我得一会问问小雪，最近她一边管着青柠冰室一边管着出货，不知有没有忙中出错，不过，我们顺奇建材进的货，向来都是不合格的不要，怎么可能会有不合规格的进了工地呢？”

白榆老丈人终于思量出如何回答的这一番话，让张兰明白，他原来并不知那堆不合格的钢材堆放在工地一角了。

那么他到底是知道不知道自己出了不合规矩的货物呢？

这一点，张兰还不是很清楚。但也不重要，因为他知不知道，这事都得和他们当面对质的。

“那就烦劳您了！如果没事的话，您也先好好休息，我这边也都好好想想？”

张兰顺势说道。她是真不想深夜扯这些事，影响睡眠，她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好好好，那拜托张总了。明天早上您和白榆一起吃早茶吧？那这样，我请您！明天一早也都一起好好聊聊。总之呢，事情还是要让大家都你好我好才是好的方向走才好啊！”

老家伙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觉得必须自己出面才行了，但仍不忘强调他那你好我好的处世做事理念。

“好。那明天早茶见。先谢谢您了！”

张兰终于得以挂了电话。

沐浴时，她躺在放了精油球的浴缸里，泡着，本来想好好放松一下，却没想到脑子里还是转着这连日来的事情，晚上一起在秦江饭店的兰芷雅室里和秦瓦凡吃饭的情景也自然而然地出现，竟奇妙地停留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拒绝继续吃辣椒时的拧巴，他递给她莲子羹时的内疚与温存，他说起那两起事故时的悲伤与愤慨，无一不是立场鲜明，真实地显现的。

“哎，秦瓦啊，你可知，利益可以侵蚀人心，让人忘了生命的根本呢？”

她自言自语道。

“那难道就不应该更提醒人们想起，生命本身比利益更重要吗？”

秦瓦凡家里，秦瓦凡正和父亲两人在喝茶交谈着晚上见张兰的事。他的父亲说：

“利益见人心，很多的人心，因为生活困苦的恐惧，因为私欲的膨胀，都向利益低了头，忘了利益之外更根本的东西了。”

秦瓦凡便如上所答。

“也许，人们从来都没有忘记，生命比利益更重要，但没有了利益，在现在这个社会里，又如何更好地保障生命呢？生命如蝼蚁，不是有人这么说过吗？”

秦爸爸叹了一口气。从事故发生至今，他的脸色就一直凝重。

“我不这样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的就是人命是根本，现在命都没了，再多的利益又有什么用呢？”

秦瓦凡激动起来。

“活着的人呢？一家老小，总是要继续生活吧？”

秦爸爸蹙眉说道。

“血馒头！怎么吃？”

秦瓦凡又愤慨起来。

秦爸爸看着儿子激动得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他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儿子这样的义愤填膺的样子，而且，为的是别人家的事。

“儿子，是不是因为爸爸也是在工地里干活的，你担心了？”

秦爸爸温声问道。

“嗯。爸，因为您在那干活，我就知道这事的辛苦，但是，我觉得，这事要是落在我们身上，我们该作何感想啊？爸，我都不敢想！”

秦瓦凡的脸上有了伤心的神色。

“所以啊，爸为什么那会告诉你，年轻呢，是要拼，但也要注意好，不要拼命，留得青山在，才会有柴烧啊，而且，还不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别人的命给拼没了。这和把自己的命拼没了有什么区别呢！”

秦爸爸拍了拍一旁的沙发，示意身旁的儿子坐下来。

秦瓦凡平缓了一下情绪，说：

“爸，那您打算怎样？为了这两家的其他人，要来更好的谈判筹码后就放了这事吗？”

秦爸爸听闻儿子这一问，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最初想来想去，要不要把这事往上捅，但看见处理结果出来后，对两起事故的当事人和家人来说，都不够公平，而且，他想着安全隐患其实依然存在的，便找赵老四商量，说要上报。

赵老四一开始并不想这么激进，只是想着能拿到对当事人的补偿，只要安抚好当事人和他们的家人，就息事宁人好了。

但听得秦瓦凡他父亲一说如果不引起足够重视，还会有安全隐患，并且分析得也的确有道理，这才和他一起，把这事往上捅了。

小雪爸在最初就来找过他俩，说要息事宁人，人家出了事，想捂着都来不及，哪有还自己往窟窿里打电筒，把不好见人的屁股让人看的。

当时赵老四就看着秦瓦凡他父亲，见他父亲不点头，自己也低头不说话。

后来，小雪爸单独来找秦爸爸谈，秦爸爸却来一句：

“老秦，你姓秦，我也姓秦，也是一个地方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了，现在，你来找我，给了我面子，我也给你一个面子，你自己回去好好自查一番吧，别的我不多说了，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据说把小雪爸给气得生了病，趟家里三天没起床。

这才把事情于无奈之下，委托给了白榆，让白榆去找秦瓦凡，看在两人关系那么好的情分上，别给捅了篓子，大家都你好我好。

但白榆深知自己和秦瓦凡一起，必定被说服的不会是秦瓦凡，而一定会是他自己，才又把这任务委托给了张兰。

刚好，张兰和秦瓦凡正在谈合作，也是一桩顺理成章的事，用小雪爸的话来说，就是你好我好的事。这才有了张兰一回秦坊就急急忙忙约见秦瓦凡吃饭的事了。

当然，就是白榆，也没想到给秦瓦凡引荐张兰，促进海地集团和秦瓦凡的公司在此时谈合作，是他那商场老狐狸的老丈人预先就布下的棋了。

但他那聪明狡黠的老丈人，也没想到，这秦家父子，都是软硬不吃的不好整的料理，否则，他还真的未必就愿意真的这么轻易便宜地就把海地集团在秦坊这块肥肉送到秦瓦凡的嘴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