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刚刚灯亮时转头对着他一笑的刹那间，让他在经过了暗黑的心灵忽然如同进入到一个光明而又温暖的世界，他想拥住的，是她给他的那个笑容，那个笑容里传递给他心里的暖意。他并不是要耍流氓，他只是，想感谢她，给了他灵魂暗黑里那一刹那的闪光和温情。

可这些，他无法表达，即使是此刻面对她，也没办法直截了当地说清楚。言语对于感觉，向来是要滞后多时的。

他不敢奢望她能回来探望此刻在努力恢复内心里在暗黑中的无力感的他。

她也的确没有回头来看他为何还不进来。

她甚至希望，他最好就不要进来，她自己将账单核对一遍，给他发个短信说明一下了事。最好，以后都不要见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应该还在门口，她若是出门进电梯，还是要再见他一次。那她便直视前方，对他视而不见好了。随他呢，他此刻肯定也不好直接就进来吧。算他有点良知。她这么辛苦地放着假期不过，来陪他完成这核账之事，虽然也是份内事，但好歹也是有苦劳的吧，他竟以为她怎么了，是以为她要为此去接近他，得到他吗？

所以他就肆意妄为了？真是岂有此理！

她在大会议室里，一边从保险柜里找出账本，一边在心里愤愤地飘过这各种停不下来的念头。

靠在墙壁上的秦可新终于缓了过来，新涌起来的血液开始带着正常的温度，不在血凉体热骨无力，而是一寸寸地由里到外地温暖了它们流淌过的地方，也给予了他的膝盖、手臂和身躯的力量。

他走进大会议室，她正坐在办公桌一旁认真地一边核对，一边在一张白纸上做着记录。

她知道他进来，也知道他在旁边坐下，她便不自觉地将位置往一旁挪了好几尺远。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跟着挪过去，只是伸手在堆放在两人中间的单子里抽了一张开始看起来。

虽然二人默默无语，但默契竟是很好，无声无息地将账单都核对完了。

“还有单子吗？”

秦可新望着她问。

白蒹葭摇了摇头，但还是起身又去保险柜里拿出一叠单子来，一张张地看过去，也没有是采购单了。

“都在这里了！”

她将那些无关的单子重新放回柜子里。

“那就是你们的原单也没有错，是财务那里给虚报了品类和数量了。”

秦可新蹙眉。看来，北京这边没什么问题，还是要回去看财务那边了，幸好没有一开始去财务打草惊蛇。

“我再想想。”

白蒹葭背靠着桌子，双手抱肩，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想起来了，林总好像提过有一批物资采购，但他说不是我们项目的，而是其他部门的，只是采购后，如果我们需要了，可以直接去取，会不会是他们把这批物资写到我们项目中来走帐了呢？”

白蒹葭抬起眼帘，澄净如水地望着秦可新，一边回忆一边说。似乎刚刚进门发生的尴尬事没发生过一样。

“嗯，那看来要找找你们林总了。”

秦可新回答。

“你不担心人家欺骗你啊？”

白蒹葭硬着语气揶揄了他一句。

“会吗？你觉得？”

他竟然非常认真地问她，满眼的期待她给答案的诚实。

“我不知道。你自己判断好了。不过林总不是那样的人。”

白蒹葭不自觉地噘嘴道。

“喔，看来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可以好好谈谈。”

秦可新的脸颊上又不自觉地荡漾出了一丝笑容。有时候，女孩子把气发出来，比闷在心里更安全。

他见白蒹葭不语，便掏出手机自顾自地说：

“我给他打电话吧。”

“随你！”

白蒹葭依旧在赌气。秦可新心里却轻松了许多，又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满脸亲切道：

“走，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再找他。”

“那你不先和人家约好时间啊？难道人家要在家里等你的电话吗？！”

白蒹葭错愕地抬起头，这个人，工作经验比她丰富，难道连基本的这一点都想不到吗？

秦可新一听，又是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笑，再拿出手机给林如强拨了电话过去，约了下午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是在白蒹葭住处附近的沧海咖啡厅。

“你还不如叫林总过来一起吃饭好了，这样聊起来还轻松。”

白蒹葭听他和林如强定好下午见面的时间地点，挂了电话后，说了一句。

“嗯，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过还是我们先吃吧。你不饿吗？我可饿了，不想再等什么人来一起来消磨吃饭时间。”

秦可新看了她一眼道。

白蒹葭照例微低了低头后再昂首直视远方，一脸的要与他拉开距离的分寸感。

她心里其实在想，真是不可理喻，明明饭桌上谈事更放松，便于建立感情，也便于更好地一起将事情说透，居然明知还不做，这就是传说中的敬业无比专业无比的秦公子么？

“工作很重要，但也不能没有生活。生活比工作重要。天大的工作问题，都可以用工作的方式解决的。但生活，可能不一样。”

他像看见了她的心思一样，半明半昧地说了这么一句。

“噢，吃饭确实很重要。”

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在说这话时望她的那一眼，其实就是他说的这话的意思，可惜她没看见。

但凡他说话，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微低着头的，这次也不例外。

“想吃什么？”

他又望了那隔得恨不能一长远的她，问。

“都可以。”

她心里想，他不是饿得不想消耗时间了么，还有这多闲心来过问她。不过，这到底还是人家的一片热心，她又接着说了一句：

“要是快的话，就在前面就有一家云南餐馆，里面的菜口味还不错，他们家楼下也有一家饺子店，味道也地道。”

“好，那去吃云南菜吧。”

他嘴一抿，又是一簇笑意生而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