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僵直着身体，仍旧保持着背对艾琳的姿势。

此刻，他不愿意转身直视他母亲的模样。

他以为，他不需要这些多余又无用的感情。

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竟然会匪夷所思地，做出那些……所谓的，保护性动作？

他以为，他对这个家，对这只是与他血缘上有着关联，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一点雷同的父亲、母亲应该是很失望的……

但现在，他却感觉不到什么解脱、愉悦的情绪，只觉得内心深处空落无比。

“这……是一个意外……”

声音自干涩的喉咙间发出，斯内普苍白着脸，倔犟地微微抬高下巴。

艾琳并没有理他，她手脚并用地爬到那具冰凉的尸体旁，捂住嘴，泪流满面。

“你走吧……”

过了一会儿，斯内普听到他的母亲如此说道。

艾琳缓缓地伸出手，颤抖着将托比亚?斯内普睁着的眼睛合拢，“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你，长大了……”

她目无焦距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魔杖，然后将魔杖头的那一端抵住自己的额头，“一忘皆空……”

听到声音的斯内普立即瞠大眼，喉咙一哽。

他张开的嘴发不出声音，就像是在演一场可笑的默剧。

猛然一转身，黑色的瞳仁里映出那道淡淡的白光。

接着，那道白芒就如同一丝飘渺的云雾，瞬间没入艾琳的额头。

快得连伸手阻止的机会都不给斯内普，她就这么闭上眼睛，软软地倒在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膝盖重重地敲击在木质的地板上，照理应该很痛，可斯内普就像完全没有感觉似地，快速屈膝前行。

他跪在艾琳的身边，手指微动想要做点，却又讷讷地收握成拳，颤抖着垂在身体两侧。

整个人绷得笔直，斯内普此刻就像是一座雕像，安静地矗立在地上。

一忘皆空，按照其魔法原理来说，只能由别人施展。

如果巫师对自己施展，成功的话，确实会遗忘掉关于目标人物的所有事情。

但如果失败，施法巫师的记忆就会产生错乱，甚至连心智都会退化。

而根据他所知道的典籍，没有任何实验报告记载过成功。

也就是说，所谓的成功也只不过是假设，但失败的案例分析却是有迹可循的。

斯内普嘴角微微抽搐着，脸上露出一种似哭似怨的奇怪表情。

不过这扭曲的表情只是存在了极短的时间。

随即，那张苍白的脸，渐渐再无一丝波澜。

他木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人，低声呢喃了一句：“真是脆弱……”

明明他还在，明明父亲在他们的人生中并没有带给他们温暖……

她却还是这么愚蠢地选择放弃他。

凭什么他就必须是被放弃的那个？！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为之“努力”的目标却一下子就——

都不见了……

“西弗勒斯！”

斯碧尔的惊呼让斯内普身形一颤。

他下意识揪紧了自己的裤子——

这“千疮百孔”的家，他狼狈的样子，他完全不想别人知道！

哪怕是关系最好的人，也不行！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跟在斯碧尔身后的邓布利多微微侧头看了一下房间里面的情形，随即眉头一紧。

空气中如此明显的索命咒魔力痕迹让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还是来晚一步。

要不是斯碧尔不小心在校长室触发了厄里斯魔镜，他恐怕得看到魔法部的猫头鹰后才知道。

邓布利多轻轻推了斯碧尔一下，然后冲着里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自己则后退一步，立即施展了幻影移形。

他现在要去一趟魔法部，学生刚刚回家，父母就都躺在了地上，现场又有索命咒的痕迹，很难让人不引起误会。

况且，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未成年，按照条例他必须找到一位监护人才行。

斯碧尔借助黯淡的月光，慢慢走向跪在客厅里的斯内普。

“别过来！”

“西弗勒斯……”斯碧尔的脚步立时停了下来，“你需要……”

“我不需要！”斯内普飞快地截断了她的话。

“嗯……”

同一时间，躺在地上的艾琳迷茫地睁开了眼。

“西弗勒斯！你妈妈！她还活着！”斯碧尔惊喜地望着从地上撑坐起来的艾琳。

这半吊子的预言，总是把最坏的那一面展现给她看！

好在，西弗勒斯的母亲并没有倒在那道绿芒之下。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了斯内普的身后，整个人埋在他拉长的影子里。

嘴角的笑容在听到艾琳问出的那句话后，僵在了原地。

“你……”

刚起身的艾琳一脸迷茫，她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她旁边，脸色堪比死人的瘦弱少年。

又瞄了一眼站在他后面，有着一双古怪眼睛的少女。

接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茫然的视线与斯内普漆黑的眼睛相遇，“你们，是谁？”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

整个房间，在她问出这几个问题后便陷入更深沉的寂静中。

斯碧尔的心漏跳了一拍，喉咙有些干涩。

“啊！”艾琳忽然睁大了她凹陷在眼眶里的眼睛，它们微微凸起，像金鱼的眼睛一般，散发出水润又呆滞的光泽。

她开心地裂开嘴角，弧度大得，斯碧尔都能看见她的后槽牙。

随即，艾琳便像小孩子一般，双手互相拍击了一下，“我想起来了！”

“我叫阿格尼斯?普林斯！”

“……”

没有人对她的话作出任何反应，而艾琳似乎也并不需要他们的反应，她自顾自地摇晃着身体，开始哼一首歌谣。

“呵。”斯内普嗤笑了一声，撑了着地板，缓缓站了起来。

可能因为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太久，他踉跄了一下。

“西弗……”斯碧尔赶忙扶了他一把，却被他直接甩开了手。

他走到客厅的一角，捡起之前被打飞的魔杖。

看着手中的魔杖半晌，斯内普才动作缓慢地将魔杖塞进他的斗篷里。

斯碧尔抿了抿唇，看向有些渗人的艾琳，轻轻走过去。

她蹲下身，伸出手穿过艾琳的腋下，试图将她扶起来。

可艾琳?斯内普就只是这么笑着，摇晃着，唱着她的歌，对斯碧尔的任何动作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