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兰寞寞低下头，然后又很小声地问道：“那，如果我和你们走了，你们会做我的朋友吗？”

“那当……”白子烟刚开口张白就竖起大拇指接下话茬：“不会！”

“？！”白子烟诧异地回头，然后再度看向兰寞寞的时候，这个女孩已经泪眼汪汪了。

“所有神器成为我的东西后，你们就都是我的儿子女儿了……噗咳！”张白垂下头，而白子烟则在他身后收回手刀对女孩露出和善的笑容：“别理咱爹，他神经病，没救了的那种。”

兰寞寞：“……”

兰寞寞：“咱爹？”

兰寞寞看着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的白子烟，觉得自己以后作为神器的前途坎坷。

“首先，由于你强行停止回溯时间，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已经混乱了。”张白振振有词：“所以，世界的最终目的大概就是消除你的存在，导致你无法将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很大可能性就是我们带走你后，世界自行修正你所带来的错误，这样你就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否则如果这个世界多了一群不被时间流逝所带动，于同一天过了那么多次同样的生活的人，这种现象绝对会导致他们跟不上学院外的时间线，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被惊动的。同样，他们会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

“也就是说，其实我早就没有退路了……对吧？”兰寞寞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深意，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唇角。

“没错。”张白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能够主动认识到这一点实在太好了。”

真是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白子烟在心中吐槽，而且明明刚刚还化身为怪蜀黍给人家吃棒棒糖，现在就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了。

“那好吧，我跟你们走。”兰寞寞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眼神毅然决然地看向张白：“不过，我想在最后一次，再作一次告别。”

“这样好吗？”张白拿起棒棒糖的棒子把玩着问她道：“明明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决定不再干涉他的生活了，现在再过去……”

“没关系的。”

兰寞寞歪歪头，小脸上笑容明朗宛若天真的孩童，只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悲伤。

“我早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和记忆里，当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会觉得我有些熟悉，而不会再想起来这个女孩曾经被他救赎过却又毁了他的一切了。”

张白和白子烟都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兰寞寞的眼神里充斥着些许的认同。

兰寞寞提起裙摆，以标准的贵族礼仪鞠了一躬。

“那么，请允许我暂时退场。”

“——去作最后的告别。”

咯啷。

他迷迷糊糊地再度睁开眼。

还是那熟悉的昏暗的天花板。估计自己又醉倒了吧……啧，那小子就任由自己的爹睡地板上啊，也不意思意思搬到床上去。

他摸摸脑袋，也许是因为好好哭过被嘲讽过再加上睡了一觉的原因，他现在精神和心情都还算不错。

“老头子也该起床了……嗯？”

他的话语猛然停住，然后有些好奇地看向面前娇小的身影。

“你是……？”

兰寞寞哪怕在房间里也打着小伞，伞上的装饰和裙子一样是哥特式。她安静地看着他，宛若一座雕像。

本来在漆黑的房间里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发现有这么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应该会觉得很诡异，再或者也会起基本的警惕心。但是奇迹般的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孩可疑，反而有些想要好好同她说说话。

“……真是不可思议。”

孩童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然后，一滴眼泪从那黝黑的眼里滚落到脸颊旁。

他屏住了呼吸。

——无法言喻的悲伤。

就像是被名为悲伤的浪潮狠狠击中心灵，连大脑都有些无法思考。在那滴眼泪掉落的瞬间，他甚至被从女孩身上蔓延开来的悲伤淹没几乎喘不过气。

女孩的黑眸璀璨夺目宛若星辰，但同时也像浩瀚宇宙，让人感觉有着无边的孤寂。

“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他从那悲伤中回过神，然后看向女孩。

道别？

“我将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我临走前还想再看现在的你一眼，还想让你看看我的模样。”

兰寞寞淡淡地微笑着，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很自私，对吧。不过请原谅我，因为从此以后你将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任何事，也不会再记得我。”兰寞寞怀抱着歉意鞠躬道，然后起身手持小伞踩着小皮鞋哒哒地走近他。

“虽然你会忘记，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兰寞寞的眼里映照出他有些错愕的神色，看着他有些孩子气的表情，她的眼里充满怀念的情绪：“果然，你就是你，永远都不会改变。哪怕外表再洒脱再自暴自弃，你的内心还是那个孤独的男孩。”

“但是，你必须改变才行。”

兰寞寞将伞放到地上，然后伸出手，帮他把歪歪斜斜的领带重新打好，之后后退几步，看着自己打得整整齐齐的领带满足地笑了笑：“为了别人，也是为了你自己。”

“那么，”她再次将小伞撑起来，然后转过身，哒哒地踏着小皮鞋向门口走去：“再见了，我的挚友。”

他就这样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般看着女孩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他猛地回过神，然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诶？”

他坐起身，有些怅然若失地环顾着自己一如既往昏暗的房间。

没有女孩来过的气息和迹象，就像这个房间从来就只有他一个人。

“是梦吗……”

他低声自语，然后突然身体一僵。

他的领带打得整整齐齐，一点也不皱，和身上其他衣物完全不一样。

不是梦。

真的有那么一个幽灵般的女孩流着泪，对他说了很多心里话，然后消失在了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