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吗？这是第二步。”

李子烟将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脸上的表情很不爽。但就算如此他也将手机和针孔摄像头都放起来了，而且只要是张白吩咐好的东西他也都完成得很完美。

“我能看出来你其实很不乐意做这些。”张白将校服的拉链一口气拉到了领口处，细小的咔嗞声意外地清脆悦耳：“但是这是很重要的一步，为了毁掉群众对于他们人生阅历和年龄的不足以及行径并不严重产生的些许谅解心理，就必须准备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孩子来让他们欺辱才行。没有理由，没有了年龄优势，被揭露出了最丑恶一面的他们才会被逼上绝路……我这么说你萌明白的吧？”

“能。”李子烟闷闷不乐地发出一声任谁都能听出来他不情愿的声音，张白也有些无奈。

“这个第二步，我称之为崩离解析。”

张白在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的再次瞬间改变，完完全全成为了另一个人。

刚刚还那么胸有成竹，身上充满了小大人气息的男孩的身形突然变的小了。好象是自卑得恨不得将自己缩进泥土里，用污秽掩盖自己真正的光芒，这样就可以不被发现，从而达到不引人注目的目的了。

但是实际上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勉强想要把自己藏进泥土里的光芒才会让人生出凌虐欲。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到过这个不可思议的，简直就像变魔术般的技巧了，但是果然不论看多少次都无法掩盖心中的惊讶。

男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于是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满满的不解，还带着些许的恐惧，也许是害怕自己把他惹生气了吧？

“真的假的……”

他不由得这么感叹道，然后他看到男孩怕冷般缩了缩脖子。

这根本就是可以控制的人格分裂嘛。

别说其他人了，只要一个晃神不去想刚刚与张白的对话，就连李子烟都会被这个瑟瑟发抖的孩子骗过去。

“这根本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嘛。”这么叹息着，李子烟强硬地抓住想要闪躲的男孩的手，然后带着他出了门。

然后——

“我知道。”

从喉咙里发出的晦涩声音吐出的过程似乎无比艰难，于是李子烟的拳头握的越发紧了。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能感到自己心里涌上来的，几乎能摧毁理智的愤怒。

我知道这个是第二步，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救他。

因为如果被救了的话，人们就会觉得男孩已经得到了救赎，不管是对于被害者的同情、怜悯，亦或对于加害者的憎恨、厌恶都会下跌一些。

那样的话即使能够达到张白最初的目的，所导致的结果还是不够完美。

张白是不会允许的。

所以，哪怕再愤怒，再想把那个敢踩在男孩脑袋上那条哺乳灵长类的四肢给粉碎成分子也必须忍耐，然后看着他被施加痛苦的过程发出小丑般开心的声音起哄，将这种强烈的反差烙印在观众们的心里。

那样的话效果才会更好。

有什么是比一个几乎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还要承受无比浓重恶意的，在遭受不幸时还要被人嘲笑的男孩更可怜的存在么？

估计现在所有正在观看这个直播的观众都会说没有吧。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比之前言辞更辛辣的弹幕填满了整个视频。之前那个视频还有人被张白的歪理邪说给歪曲原本的想法，但现在正在怒吼着将自己现在内心所想的东西全部传达给正在观看直播的其他人的人们中，已经谁都不肯再保持旁观了。

因为他们的，正常人的三观和道德价值观不允许。

“去救救他，谁都好，快去救救他！”

这样的观念已经伴随着能够把人的心脏撕裂的痛楚在人们心中蔓延开来，宛如诅咒。

那个孩子在发抖啊。

他在心里哭泣着啊。

为什么谁都不肯对他温柔啊。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对这个孩子怒吼啊。

为什么他生下来就必须承受这么多不幸啊？！！

“——是啊。”

包含着强烈蛊惑意味的声音通过耳朵传进了大脑，几乎让心灵都为之震颤。

“谁也没说过他必须承受这些。”那个正在直播这场惨剧的人不再用那种小丑的语气说话了，而是像在亚当耳边吐着信子一字一句说出诱人跨过那条线的话语：“谁也没说。至少你们都没说过，——但是那些人说了。那些将他的不幸当作他必须承受这些痛苦理由的家伙说了。”

于是人们的视线转向了正在对男孩拳打脚踢的那些人，眼里逐渐燃烧起了火光。

“那孩子的不幸成为了被欺凌的理由，因此他必须要因为并非是他所犯下的错误所承担责任，因此他要因为蛮不讲理的理由被那些比自己还年长的人打得遍体鳞伤。”李子烟的声音就像魔咒，不断回荡在他们的脑海里，将之前对于他们除了憎恶之外的东西全部挤了出去：“头破血流、被玻璃刺得浑身是伤口也根本不会妨碍这些暴力的继续实施，因为……反正疼得又不是他们自己，对吧？”

“喂，你们就不会觉得很没道理吗？”

陡然凌厉起来的声音几乎像锤子一样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让他们之前的迷茫化为了曾刺在那孩子身上的玻璃碎片。

“凭什么他们高人一等？凭什么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而没有人阻止？凭什么没有人惩罚他们的恶行？凭什么——这些人渣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似是帝王的怒吼惊醒了所有的梦中人。人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团结起来，小小的种子在所有人心中扎根，细细的根须死死攀住他们心中的养分，拔也拔不下来。

“——接下来，究竟怎么选择，就随你们喜欢了。”

然后刚刚还在怒吼着的人语气突然平静了下来，那个人用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说完后，这场欺凌的帷幕也就此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