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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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蓟北烽烟起
郭继恩在燕都城西郊的讲武学堂接到急报,当天便赶回城内。
统领署节堂之内,霍启明、于贵宝、谢文谦、朱斌荣、郭继骐、杜全斌,王庆来,以及中军甲师的三旅主将,乔定忠、黄景禄、唐成义、伍中柏、何占海、吕义才,皆都聚集于此,正围在沙盘前议论纷纷。郭继恩一进来,于贵宝便抱拳道:“卑职已经遣人传令,教前军甲师乙师,各出精锐迎敌接战,务必要将东虏兵马拦截在滦河东面!”
“我有点没想明白,”霍启明摸着下巴慢慢说道,“按说,东虏这番入寇新卢,满载而归,理应心满意足。可是回兵不足二月,便又大举犯我燕州之境,这是要做什么?”
“遵化铁厂。”郭继恩沉声道,他挤至沙盘面前比划着,“乌伦里赤集数万兵马绕开临榆关,从北面入寇,却又不往密云、怀柔而来,显然为的是掳掠人口,尤其是遵化等处的铁匠。”
“幸好这回所建的竖炉,皆在唐山。”霍启明松一口气,“遵化那边,除了一座官办之外,都是小铁厂。”
“小铁厂一年亦有二三十万斤铁,”朱斌荣面色严峻,“况且那些铁匠都是当地民户,操业多年,一旦被东虏掠走,此消彼长,非为小事。末将请命,愿假精兵往唐山增援!”
“遵化铁厂一年出铁三十万斤,其处各民间小厂,亦有二十余万出产,这里务必要守住。”郭继恩也是面色铁青,“唐山高炉,尚未彻底完工,遵化决不容有失。令,唐成义、何占海二旅,今日便随本帅出征,乔定忠所部留守燕都。令,杨运鹏所部中军乙师,向祖才所部右军甲师甲旅乙旅,亦今日赶往唐山,不得违忤!”
诸将皆都抱拳应命,乔定忠这回也是安分,没有吵着要跟随主帅。于贵宝、朱斌荣两个却都抱拳道:“末将请追随主帅共往唐山迎敌!”朱斌荣又补充说道:“卑职本为前军乙师师监,理当与麾下同袍一道杀敌。”
郭继恩瞧瞧两位老将:“请于监军留守燕都,总领钱粮辎重支应事。便请朱师监与本帅同去。”他说着又吩咐谢文谦、郭继骐,“副使和判官,也都留守燕都。”
霍启明将麈尾往颈后一插:“这回,我与继恩兄一道前往。”郭继恩点点头:“咱们这便出发!”
他第一个走出节堂门外,却见郭继蛟也已经赶来,立在段克峰、程山虎身旁。郭继恩诧异道:“你不是在讲武堂进学么,如何跑回来了?”
“亲卫营营监郭继蛟,恳请跟随主帅一道往唐山迎敌!”
郭继恩正要拒绝,霍启明已经开口说道:“行罢,就让他跟着,王营管,这回亲卫营甲队乙队,跟随咱们往唐山去,教他们立即预备出发。”
“是!”
霍启明又转头觑着耿冲,见他面色发白,便拍拍他的肩膀:“你怕啥?这回不用你跟着,老老实实等着道爷回来便是。”
耿冲长松一口气:“是,是!小的便等老爷平安回来。”
郭继恩也扫视眼前这群年轻人,目光停留在宋庭耀的脸上,这学生参谋连忙抢先道:“小的进讲武堂之时,阿爹便说了,哪怕两个儿子都战死了,他也不会后悔!”
郭继恩想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摆摆手道:“…咱们走。”
燕州军统领亲率中军精锐奔赴唐山之时,东虏汗王乌伦里赤早已亲率四万兵马从饶乐、柳城南进,从渔阳府宽河县南面越过四处豁口的边墙,杀奔唐山而去。
东虏军在宽河县东面渡过玄水之时,城内的左军甲师已旅巡检赵士祥就已经接到了哨骑飞报。他连忙下令部属严加戒备,并立即传讯神山、渔阳府城。
得知东虏大军从宽河县城南面扑向唐山境内,赵士祥不禁松了口气,然而新来的副旅监谭宗延却坚持要领兵出城与敌接战。
“贼兵势大,况且又戒备我师断其后路,侧翼必然有重兵戒备。”赵士祥很是犹豫,“咱们这边,不过三千来人,难于撼动敌阵也。”
“打不过也要出城去!”谭宗延急躁道,“咱们躲在这土城之内,坐视虏兵南侵,哪有这样的道理!某在宣化跟着统领,从未有过这般退缩,只要出了城,就必定有办法。”
“当年令公筑宽河、神山两城,互为犄角,便是要挡住东虏从此处西进。咱们守住城寨乃是职分所在,如何能说是龟缩。”赵士祥尤在迟疑。
谭宗延急得要跳脚,幸好左军甲师点检安金重已经亲率丁旅丁孟秋部赶到,立即下令己旅出城,两旅合兵一处,向南面追去。并在都山西南面的罗台镇附近,遭遇东虏后军将军塞里奇安所部。
赵士祥在出击之前犹豫迟疑,遇敌之后却是颇为勇猛,燕州军先与敌军弓矢对射,接着呐喊着奋力向前。东虏兵却是且战且退,并不恋战,直至卢龙塞隘口,然后便死守在此处,再不肯后退一步。
乌伦里赤的中军接到北面战报,这位汗王面色阴沉,点头不语。满脸虬须的中军将军温都格布抱怨道:“早与汗王说过,宽河必得拿下,如今汉军截住了隘口,岂不腹背受敌!某愿领精兵往助塞里将军,杀退这支敌兵!”
七月的草甸,天气渐渐凉爽,已是进入东虏军最喜欢的劫掠季节。聚在汗王大帐前的中军副将乌古思等将官,皆是大胜之后的豪迈之气,听得温都格布叫喊,纷纷应和,都说要赶过去给这些汉人一点颜色看看。
中军参军来松甫却谏止道:“咱们此来唐山,要的就是一个快字,速进,速袭,速取,然后速退。塞里将军那边既然已经阻住渔阳兵马,咱们不用多管,得加速向南!”
“说得不错,”乌伦里赤从皮凳之上起身,“这宽河、神山两处,极是可恨,此前咱们数次攻打,因为兵力不足,都未能拿下。若不是此番孤王志不在此,定然会拔除了这两处城寨!这回南进唐山,若得大胜,明年咱们就再兴大军,去攻打宽河、神山,一定要将其彻底除之。”
众将连连说好,于是就着菜粥吃着炒面,以及路上打来的野味,吃了一顿简便的晚餐。待到军官和甲士们都用过之后,蜷守一旁的辎兵和随军出征的奴隶们这才开始吃饭。一个年轻将领从聚在一处吃饭的辎兵、奴隶之中穿行过来,凑到盘腿坐于大帐之前的乌伦里赤身边:“禀报父汗,右军副将赵时康对儿子言道,那临榆关守将薛宁必定遣兵沿滦水北来,是以请兵五千,沿滦水往迁安县境屯兵截之。”
这个乃是天兴汗的次子乌伦布台,颇受其宠信。当下乌伦里赤听了儿子所言,沉吟点头道:“可以拨一支兵给他,只是不能离得太远——教他不要报仇心切,若误了孤王大事,定斩不饶!”
“这个儿子自然知道,必定会与赵副将分说明白。”乌伦布台略一犹豫,还是压低声音道,“父汗亲征新卢,虽然大胜,其实各军皆已疲惫。为何父汗非要坚持马上出兵燕州也?”
“孤王虽是不曾与那并州都督交过手,却也料知晋阳之兵,实非弱旅。然则郭家小贼竟然一战将其摧破之,着实叫孤王心惊!彼又大兴煤铁之业,咱们却只在沈州城外有一处铁场,出产也是大大不如。”天兴汗面色有些凝重,“料想燕都也必定以为咱们年内不会兴军,何不趁此时机,狠狠地抢一把,顺便也是试探,如今燕州军之战力,到底有几分成色。”
“父汗谋略深远,”乌伦布台感叹不已,“只是亲入汉地,亦实为凶险矣。”
“所以咱们动作一定要快,”乌伦里赤站起身来,“传令下去,明日收帐疾进,天黑之前,务必要渡过滦水,直取迁西!”
翌日,东虏大军逼至迁西城下,驻守此处的乃是前军乙师乙旅的一个团,尽管县令县丞县尉等官员发动城内百姓一道守城,然而在激战两日之后,城池依然被攻破,团监李书振阵亡,县令在县衙自尽,团练王元相领兵撤出县城,往南面败退。东虏兵进城之后疯狂杀掠,整个县城,几为之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