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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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可汗入晋阳
白吟霜的乐班同样也接到了邀请。海津府金万年金员外接到郭继恩书信,建议他出面创办供行商聚合之用的行馆,这位员外不敢怠慢,立即献出一块地建造起来。行馆建成之际,金员外又慷慨掏出三十缗钱,邀请燕都白家乐班前来出演,以为助兴。
乐班上下,都很是兴奋,白吟霜却因为刚刚接到的书信,心情有些失落。
霍启明虽然在信中夸赞了她自办乐班的勇气,却又告诉她,因为营州事务繁忙,他估摸着要到来年开春之后才能返回燕都。季云锦的信则写得絮絮叨叨,全是日常小事,白吟霜读来既觉得有趣,又有些嫉妒,想着他二人在沈阳相伴相随,倒很不得能够飞过去聚在一处。
她强自按捺下相思之意,领着乐班冒雪赶往海津城。
演出极为成功,元二虎的插科打诨令人捧腹,竟成了乐班之中最为惹人注目的人物。名声既响,新任海津刺史张骏声又命人在药王庙和文昌阁前的空地上搭设起临时戏台,力邀乐班在此一连演出了七八日,教城内百姓大饱眼福,瞧得十分的开心。如今的海津城,海商毕集,十分兴盛热闹,乐班之名声,因此而散播,甚至远及山东、江南等处。
待到他们返回燕都,已经是腊月,大雪纷飞,年节将至了。
林文胜如今已经是都尉军阶,襄平之战中,他紧随杨运鹏,一杆大枪连挑二十余敌,挡者披靡,威风凛凛,于是以军功擢升四品。就连一向高傲的丙旅巡检梁义川,也不禁佩服道:“林旅监的本事,不在本官之下,从今往后,你便是俺的好兄弟!”
“哪里的话,侥幸罢了。”
“嗐,你就是太过自谦!”
从宣化府转回南苑之后,林文胜又接替阵亡的尤忠道,出任乙旅之巡检。为了这事,梁义川还跑去与杨运鹏大吵了一架。杨运鹏也不客气,直接就对他施行了新军法——关禁闭。
当禁闭室的门打开之时,身形瘦高的梁义川眯着眼睛走了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身形壮实的中年军官,佩戴着校尉臂章,抱拳沉声说道:“卑职右军石兆庭,如今是中军乙师丙旅之副旅监,见过梁巡检!”
“竟然是你来了。”梁义川咧嘴笑了,“早知如此,俺也就不会去跟杨点检吵,还来吃这苦头。”
他伸展手臂感慨道:“可算是出来了!”
天色渐暗,林文胜这时已经返回了燕都城内。他租赁的一处两进院落就在城南丽正门西侧的白玉坊内。这里虽然偏僻些,但是从城门进来左转即可到家。妻子张氏和使女绣儿都很是喜欢。林文胜每逢旬休之日回来,也觉得燕都的小日子十分美满,当初被俘之时,真是万没想到世间之事,竟然还会如此因祸得福、峰回路转。
林文胜的妻子张红蕖生得颇为美貌,她比丈夫小七岁,如今还未生育。平日丈夫都在南苑军营带兵,她便和绣儿两个彼此照应。当下见到丈夫回来,她很是高兴:“妾身和绣儿两个前日里才去了那大百货,如今新出了一件玩意儿,叫甚么爆竹,听说是西郊火器厂所出,能发巨响,妾身和绣儿两个都不敢去试,正等着夫君回来呢。”
“听说过,进城之时便听见四处声响,颇为惊人。”林文胜笑道,“你们且拿来我瞧瞧。”
绣儿连忙将一支爆竹取来给林文胜,红纸包着的小圆筒,带着一根细小的引绳。林文胜拿在手里细细瞧过,将其放在院中雪地里,拿着点燃的檀香轻轻一触,嘶嘶火星闪过,砰地一声巨响,那爆竹化作无数碎纸屑,飘散开来。
两个女人惊叫着抱在一块,彼此对视,又笑了起来。张红蕖拍着胸脯笑道:“好大声响!竟是教人吓了一跳。”
“正是呢,婢子方才吓得魂都没了!怪道说这个最能驱邪,当真是好物件儿。”绣儿瞅着林文胜古怪神色,“官人,官人?莫不是吓着了?”
林文胜回过神来:“我没有事,难怪这个是火器厂所出,其间奥妙,倒是教人难以捉摸。”他凝神皱眉,喃喃自语,“若是大上十倍,又会是如何情形?”
张红蕖见丈夫自言自语,说着不知所云的话,便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道:“外面冷得很,夫君赶紧进屋罢。妾身已经温好了酒,夫君且吃两杯,暖暖身子。”
林文胜回过神来,便含笑点头,夫妻两个挽着手,亲亲热热地进了屋子。不料才坐下吃了杯酒,就有人在外面叩门。
绣儿连忙过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亲卫营传令兵:“统领钧令,教林巡检速往统领署去!”
林文胜很是诧异:“眼看年节了,难道还有什么紧急军务?”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又去马厩牵了马出来,沿着丽正门大道向北面疾奔而去。
雪下得正紧,林文胜小心催马,很快赶至西苑军营。进了统领署西节堂,却见堂内大烛高照,中军甲师安金重,六个旅将乔定忠、黄景禄、唐成义、伍中柏、何占海、吕义才,连同乙师点检杨运鹏,旅将张季振、陈之翰、路元璟等在此,围在沙盘边议论纷纷。
林文胜便挤过去,小声询问路元璟:“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晋阳已被图鞑攻破了,卢知进、蓝应龙等突围南逃,未至太谷就被截杀。卢副督和蓝统领都被虏寇斩首,扈文虎下落不明!”
林文胜呆住,不能言语,他听见有人在感慨道:“并州军是彻底完了,首领皆死,这一龙二虎,也都没了。”
不一会,梁义川和石兆庭也同时赶到,大伙议论声中,郭继恩领着参军、参谋们走了进来。
诸将纷纷抱拳见礼,分列两班,立在沙盘两侧。郭继恩扫视众人,沉声说道:“晋阳被围困近五月,城中几乎粮尽,西京魏王不敢救援。城中部将韦复元打开城门向图鞑投降,致使晋阳陷落。并州军之精锐,已经损失殆尽,众位都说说,往后这西面局势,会如何变化?朝廷又会如何应对?”
大家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渐渐争执不休,都凑在沙盘之前仔细比划着。有说当出兵与虏寇晋南决战的,有说当依河布防的,也有说应当以重兵驻屯延安的。郭继恩以手支颌,默默听着,未发一语。
最后他吩咐道:“甲师乙师,各自回去详细商议,分别出一套方略备档。这个年节,大家都辛苦些,不可懈怠,先散了罢,都好好想一想。”
军官们抱拳应命,各自散去。郭继恩又摆手命陈光义等人也都回去。自己独自坐在节堂之中,默默出神。
直到郭继蛟进来:“大哥怎地还在这里,赶紧跟我一道回督府去啊。”
“回督府去做什么?”
“大哥呀,你昨日便已答应了的,今日可是你的生日啊。”
“生日,”郭继恩沉吟着摆摆手,“今日便不过去了,你陪着令堂和妹妹,好好吃顿酒。马上年节了,你们都要开开心心的。”
“大哥,可是——”
郭继恩抬头扫了他一眼,郭继蛟只得怏怏说道:“是,我知道了。”
郭继蛟退了出去,郭继恩沉思摇头,轻声自语道:“一晃都二十四了,这天下形势,却是越来越糟。也不知究竟何时能够逆转。”
他又想起了儿时所做的那个奇怪的,长长的梦,和梦中听见的一句诗:“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陈巧韵恰好端着一个食盘出现在门口,听见这句诗,不禁停下脚步,细细沉吟品味。
郭继恩皱眉抬头:“你怎么来了,为何还不去歇息?”
“方才听见郭营监说话了,”陈巧韵走进屋子小声说道,“原来今日竟是将军生辰,婢子便去灶房做了两样小菜,将军好歹也用一些。”说着便将酒壶酒盅、两碟精致菜式摆放在桌案之上。
郭继恩轻声道谢,见她退开几步,便吩咐道:“你也过来,一起吃些。”
陈巧韵连忙摇头:“怎敢与将军共坐,况且婢子已经用过了。”
“自己去拿碗筷过来!”
陈巧韵只好低声答应,转身出去,不一会拿着碗筷酒盅进来,将酒斟上。她正想说些祝福的话语,郭继恩已经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盯着她问道:“我知道,你曾经悄悄给西京写信。想必你心中,暗自喜欢我那继骐兄弟?”
陈巧韵吓得手一抖,酒差点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