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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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王侯亦无种
郑啸声见王元相进来,心下松了口气,连忙将事情说了。不料王元相双目圆睁:“这等不中用之人,留之何益,左右,依照公主吩咐,都拖出去打杀了!”
郑啸声大吃一惊,公主一直冷着的脸这才缓和下来:“似王总管这般的,才是忠直之臣也。”她安然在椅子上坐下,又瞧着郑啸声冷笑道,“也不知靳工部为何会举荐你这样人进宫来!”
郑啸声默然无语,那王元相见卫士们依旧迟疑不动,不禁恼怒道:“怎么还不动手,都没听见吗?!”说着自己大步上前,拽住一名宫女的头发,一路拖至庭院,又连声吩咐拿荆杖来。几个金吾卫跟着出来,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那宫女见势不妙,大声哭叫着,挣扎得愈发厉害。王元相性起之下,抽刀一抹,将那宫女结果了性命。
鲜血沿着地面流淌,顺着砖缝渗了进去,庭院之中一片寂静,王元相自己也有些愣神。
早有机灵的太监飞奔至宝慈宫去求救,安淑妃与曹喜、苏古真都匆匆赶了过来。眼见庭院中的尸体和鲜血,淑妃也吓得花容失色:“为,为何要杀人?”
苏古真连忙上前,扶住那宫女的尸体查看,嘴唇微微颤抖:“宫女方氏,乃是跟随老奴从沈阳而来,原本可以遣放出宫,是她自己情愿留在宫中侍奉贵人,想不到,想不到——”
淑妃神色惊惶,曹喜阴恻恻地眼神瞧过来,王元相此时也有些懊悔,呐呐说道:“这个都是公主殿下的吩咐,卑职不过是照命行事。”
淑妃闻言,连忙进了殿内,她瞧了瞧那群依旧跪在地上哀求哭泣不止的太监宫女,吩咐道:“都退下去罢。”又转头轻声责备公主,“景云今日为何这般大的怒火?”
“弟弟不知去了哪里,这些个死人,竟是半点也不知。这般无用,还留着做什么?”公主瞧着得了大赦四散奔逃的太监宫女们,咬牙说道。
“那你也不能杀人啊。”淑妃着急道,“益王想必是还在学堂,又或者是贪玩去了别处,身边总有随扈,咱们只管遣人去寻便是。你一发怒就要杀人,便是菩萨,也会责怪于你。”
“那方氏宫女如何会死在殿外?”益王一身白色袍服,带着柴芦和两个侍卫进来,皱眉说道,“姐姐有什么不满,训斥我便是了,拿下人出气算怎么回事?”
“训斥你,你连个人影都寻不着,我去哪里训你?”公主恼恨道,“你也须知自己身份贵重,不要四处乱跑!若有闪失,你叫我和娘娘往后如何自处?”
淑妃也问益王去了哪里,他淡然说道:“从学堂回来,又去了西海池,在那里作画,与霍真人闲聊。你们以为我去了哪里。对了,真人不日即将成婚,咱们也该各自备一份礼物送去才是。”
“他成婚,要咱们送礼做什么?”公主冷笑,“说到底,咱们是君他是臣,给他东西那是赏赐,你愿意赏你去赏,我可是不愿意。”
淑妃忙道:“好歹也是他们将咱们几个救至燕都,恩情非同小可。这礼物,咱们还是应该预备为好。”
“娘娘还真以为他们安的什么好心?若不着意防备着,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公主嗤笑一声,拂袖而去。
益王很是不满:“姐姐如今,说话行事怎地这般刻薄?”
“唉,我哪里知道呢。”安淑妃心不在焉应着,“我得好好想想,咱们两个,备些什么礼物才成。”
霍启明与白吟霜的婚礼十分盛大而热闹,安淑妃和益王殿下都送来了一份厚礼。益王还由郑啸声陪伴着,亲自前来相贺,令到场的文武官员们都十分意外。
趁着益王与新卢世子金文澄说话之际,郑啸声悄悄找到靳宜德,将前日之事向他禀报了。靳宜德皱眉沉吟,半晌不语。郑啸声叹气道:“如今宫内,都有些人心惶惶,卑职也觉着甚是难做。要是靳公允准,卑职打算辞去这金吾卫副总管之职。”
“不可如此灰心。”靳宜德皱眉道,“金吾卫掌宫禁宿卫之事,十分紧要,有你在,咱们心里才会踏实。这样罢,往后你再多遣些人,跟随益王殿下左右,不要教他四处乱跑。另外老夫会入宫一趟,与内侍署蹇都管分说,往后约束内监宫女之事,不许金吾卫插手!”
几日之后,王元相被郭继恩召入枢密院,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公主教你去杀人你就去,她命你去死你去不去?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事能不能动点脑子多想一想?什么事可做,该做,什么事不能做,这点分寸都不能把持,你干脆滚回家中去得了!”
王元相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不敢分辩。郭继恩嫌恶地瞅着他:“那些个内监、宫女,与咱们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各自领着一份职事,就算有什么过失,也自有内侍署处分,凭什么就该在你手中丢了性命?本帅辛辛苦苦将他们从沈阳带回来,不是由着你来糟践的!”
“是,卑职往后知道了,再不敢如此!”王元相心中恼恨,只敢连连叩首求饶。
“滚,若不是瞧在王山长面上,本帅今日一定会扒了你这身官袍!”
王元相灰溜溜地退了出去。一直咬着嘴唇在一旁瞧的许云萝轻声对郭继恩道:“婢子想要入宫一趟,还请都帅允准。”
“不许去,你去了也没有用。你去跟公主说什么?教她制怒,善待下人?”郭继恩皱眉道,“你觉得她会听?人家这是要在宫中立威,没有这次,也会有下一回。只好算那个撞在她手上的宫女倒霉——若她不是公主,我定然会教她尝尝牢饭的滋味!”
许云萝被郭继恩不许入宫,霍启明却打算要入宫为这事讨个说法。他将苏崇远、靳宜德、卢弘义三人请至钱庄议事厅,肃容说道:“以堂堂公主之尊,就可以胡乱杀人么?置国家法度于何地?此事小道想听听几位相臣、尚书是什么指教。”
“此事说到底,是下面内侍、宫女的过失,”苏崇远慢慢说道,“公主虽是处罚过重,亦不为失当之举。回头教靳公前往劝诫一番,也就是了。”
霍启明冷笑:“昔年全盛之时,天盛帝、永德帝、正明帝当朝,可有如此跋扈之公主?”
苏崇远老脸一红,靳宜德便问:“依霍长史之意,当如何处分?”
“她毕竟是公主,我也不能教她以命抵命,这样罢,罚俸一年以为惩戒,几位觉得如何?”
“可,老夫赞成。”卢弘义点头道,“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此事的确不可轻忽。不过老夫有些疑惑,不过一个下等侍女,都统与霍长史,却这般着意?”
“侍女也是人,”霍启明冷冷说道,“人家是被东虏掠入宫中,孤苦无依,无处可去,这才跟随来此侍奉几位殿下。可她也是人,不能由着咱们生杀予夺——这燕都城里,没有贱隶,没有奴仆,大家都是人。身份虽有高低,却俱都依照法度行事,谁也不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
他站起身来:“既然几位枢臣都没有异议,小道这就入宫去也。”说完将麈尾往颈后一插,大步走了出去。
三人一时无言,苏崇远轻叹一声:“这位霍真人,就差没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靳宜德轻轻摇头,过了许久,卢弘义也轻轻摇头。
睿思殿内,霍启明向公主宣布了枢密院对她擅杀宫女一事的处分。公主冷眼瞧着他,霍启明夷然不屑:“往后再有此等事情,必定处分更为严厉,公主若是不信,尽管去试。”
他说完便傲然出了睿思殿,得知消息的安淑妃匆匆赶来,忐忑向霍启明行礼道:“真人息怒,都是妾身平日里疏于管教——”
霍启明听着殿内传出的打砸东西之声,对安淑妃微微一笑:“此事不与娘娘殿下相干,公主年少气盛,遇事有些冲动,慢慢的也就好了。”
他瞧着淑妃为难神色,拱手作揖,洒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