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幔白幡。

白色缎带接连各处，吊挂在古香古色的廊檐下。

厅堂正中，白色布幔前，黑色绢花中间，摆着一张照片。

老人慈眉善目，对着这边微笑着。

安家姐妹不自觉靠在一起，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微微发颤。

赵无有都有片刻的失神，直到那句“来了”在耳边炸响，他才下意识回头。

王朋走了过来，擦着他身子过去，问坐在院子正中的人，“饭菜准备好了么？”

郑树理拍拍旁边的桌子，满满一桌祭品，“你敢吃么？”

“不合胃口，换一桌吧。”王朋淡淡道。

“今天只有往生饭。”郑树理缓缓站起来，“逝者吃的，生者也吃的。”

“既然你说逝者，那香纸准备了么？”王朋又走前两步，“怎么都是晚辈，上柱香还是应该的。”

“不差你那柱香。”郑树理从桌下拉出一个蒲团，“如果真的有心，那就在灵前磕几个头吧。”

王朋接过蒲团，“谢谢，准备的真周到。”

提着蒲团穿过院子，走到厅堂中间，随手放在脚边，身子立的笔直，直视挂在正中的遗像。

然后！

躬身行礼！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礼毕！

王朋身子又挺的笔直，“您老一路走好。”

说完，转身出来。

又一次到了郑树理身前。

郑树理冷冷看他，“就这样？”

王朋表示，“来的匆忙，不晓得老人在这儿，除了聊表心意，也没什么可做了。”

郑树理眸中起火，“一点歉意都没有？”

为什么要有？

王朋看看他，没说话，直接从他身边跨过去。

郑树理伸手去拦，身子一侧闪过去了，没能拦住，只能对着背影喊，“如果老天有眼，就该一个雷劈了你！”

“如果他有眼，你们还能活到现在？”王朋脚步不停，“踏实办好老人后事，别再恨天怨地的，没有意义……想报仇，等忙完老人的事情，你随时可以来。”

“我会的！”郑树理咬着牙，唇角出了血，“一定！”

王朋朝后摆摆手，一路向前走去，没有回头的意思。

“安安！”王朋不理他，郑树理又换了目标，“我奶奶走了，你愿给她老人家磕个头，上柱香么？”

“上香可以，磕头不行。”安拾肆把话说的很清楚，“我和老人家没有那么熟。”

安拾叁跟着问一句，“你有香么？”

看看她们，又看看一边默不吭声的赵无有，郑树理语气变得阴冷，“给过你们机会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怪我。”

“你都怪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怪你？”赵无有怼他一句，“出了事情，不先照照镜子，总想着找别人不是，就这格局，我怕你以后找我？”

“走了。”王朋在那边喊一声。

安家姐妹赶紧跑过去，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地方，她们一刻都不想多呆。

赵无有又看郑树理一眼，才慢慢往外走。

人都走了，郑树理缓缓坐回去，手掌扣抓着桌角，“奶奶，您都看到了，他们一点忏悔之意都没有，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孙儿……我要把他们一个个都送去见您！”

砰！

他手往后一掀，桌子翻倒，祭品滚了一地。

另一边，赵无有气依然不顺，“有病吧，搞这么一出，有意思么？”

“他得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这样做，很正常。”王朋倒平静的很，往另一边偏头，“本来想请你们吃饭的，结果……不说了，改天补上。”

“为什么要改天？”安拾叁诧异问，“我现在还饿着呢。”

“你还吃的下？”王朋脸色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不再像刚才那样面无表情。

“为什么吃不下？”安拾叁回头看一眼，“又不是第一次进灵堂，还是那样的人，我没偷着乐，已经算是好心肠了。”

好吧，你赢了。

遇到这种胸宽似海的，王朋也没脾气，“那咱们这就换地方……有什么好推荐的？”

后面这句问赵无有的，结果让他更郁闷了，“还敢让我推荐？”

“如果你推荐一个，他就来这么一出，我不介意陪你跑遍广南。”王朋表明态度。

我介意！

赵无有一脸晦气，“大哥，咱们是找饭吃，不是找气生，找气斗。”

“是啊，咱们现在就说吃饭，你觉得哪里味道不错？”王朋把话题拉正。

“……”赵无有郁闷看他，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知道你什么意思，也是，何必跟那种人置气……离这儿不远有个香河居，老板娘很热情，我带你们过去。”

王朋跟在后面，“看来有时候太热情也不是好事。”

安拾叁紧着问，“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倒贴？”

王朋想了想，“倒贴钱我可以接受，倒贴人……看姿色。”

“哦~~”安拾叁摸摸自己溜光水滑的脸蛋，“我这样的肯定没问题。”

“……”你哪来的自信？王朋忍了又忍，才把打击她的话吞了回去。

安拾肆看看他俩，没有说话。

和来时一样，赵无有一马当先走到外面。下了台阶，回头望一眼。“吃不够”仨字有些刺眼，毕竟没吃就够了。他心里更清楚，经过这次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有些菜不管有多想吃，都不会再来了。

真特么会恶心人！

有些生气地走到车子旁边，伸手开门的时候，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轮胎全瘪了。

“……”

至于这样？

王朋跟过来，看到这种情形，也有些意外，“他怎么了？”

按理说，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会做这种低级的事情才对，所以……他要出什么牌？

“失心疯了，还能怎么？”赵无有没好气，换了谁都不可能舒服。

王朋拍拍他肩膀，转头问，“我们车子没事吧？”

看到这边的情况，安家姐妹就赶紧跑去检查了，这时一起向这边招手，“过来吧，我们车子没事。”

“这我就放心了。”王朋一拉赵无有，“走了。”

“……”赵无有杀人的心都有了。

都上了王朋的车子，安拾叁充任司机，开去赵无有新说的地方，隔了两条街，很快就到了。

香河居。

四人并排站在门前，跟一堵墙似的。

安拾叁问，“没后院吧？”

安拾肆问，“老板娘不会移情别恋吧？”

“……”

赵无有看向某人，他要敢跟着冷嘲热讽，就先打一架再进去。

王朋看看他们，“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做第二次的。”

说着，他率先往前走去。

进到门里，就寻常酒家该有的样子，没有任何特殊的布置。

就如他所说，有些事真的不需要做第二次。

一次贵，二次贱。

郑树理比任何人都明白。

但他想影响他的心情，羁绊他的脚步……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