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阿卡斯不知碰掉多少东西，撞到几个人，才在无数惊讶目光注视下，到了父亲的书房。

终于到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到沙发上。

这里说是书房，但摆着的书屈指可数，倒是各种武器挂满了四面墙壁，从长刀弓箭到短枪长狙，应有尽有，倒也符合主人身份。

“你还有脸回来？”儿子冒冒失失冲进来，克里尔本就铁青的白脸，变得更加的……铁青，“怎么没死在外边！”

“我、我差点就死了。”阿卡斯仰躺沙发上，大口大口喘气，仿佛这里能带给他安全感，“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的……我的烈虎小队完蛋了，全完了。”

克里尔本想狠狠骂他的，街道追逐，市区枪战，全城关注，可不是小事情，不算背后隐形的牵扯，就单只这件事的影响，就够他头疼的……儿子犯这样的错，难道不该骂？打一顿都富余！

但现在却顾不上骂了，烈虎小队的实力他清楚，比他手下的精英还强几分，如果不是桀骜难驯，行事太过肆无忌惮，无法真正掌控，又担心被反噬，他都想把人从儿子手底下抢过来。

不抢就不抢，留给儿子也是一道保命符，毕竟他从来都是惹祸精，但现在……人竟然都死了！

怎么可能了！

在那帮人手里有枪的情况下，想全歼他们，那得派出全副武装的部队，发动一场小规模战斗。

动静可不会小！

现在，他还什么消息没听到，人就死光了？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秋家出手了？”

问出来，他自己都摇头，秋家的人是厉害，但在他的地盘做这样的事，仓促下想不被他知道，那是绝无可能，时间上就来不及。

枪战这才过去多久？所以，会是谁呢？

“什么秋家？”阿卡斯并不太了解这个家族，对其成员也就更不清楚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他太可怕了，烈虎小队在他面前就像是纸扎泥捏的，手一捏就散了碎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怎么会有……”

“你说什么？！”克里尔惊的站起，满脸不可思议，“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

天方夜谭！

“我也不愿相信。”阿卡斯满脸苦涩，提起这事犹有余悸，声音又开始发颤，“但就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魔鬼。”

阿卡斯猛地坐起，手抖颤着，在那里不停比划，没有任何具体内容，大概只是为了释放心中压抑的恐惧。

“我也见过烈虎他们杀人，他们杀人时，有的兴奋激动，有的眼神酷烈，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情绪的。他，他不一样。他眼里没有人，甚至没有生命，杀人就像捏蚂蚁……不，是就像喝水吃饭，自然随意，反正人人都会做，不会有任何特别……谁还不喝水吃饭呢？但、但……”

但不是谁都会杀人的！

克里尔都听懵了，但儿子的意思他能听明白，所以特别疑惑，有些情况不该出现的，“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儿子的本事他清楚，不可能烈虎那些人死绝，他却安然无恙。就算对方闭着眼睛，也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所以问话的时候，心也提了起来。

不会无缘无故的！

“他让我给你带两句话。”阿卡斯这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办，但事情太过微不足道，应该比他这条命轻多了，当时为了能够活下来而高兴，没有多想，现在说出来，自己不禁愣了愣。

“什么话？”克里尔紧张地走前两步，两手攥着，有冷汗开始在掌心流淌。

“他说‘子不教父之过’。”阿卡斯是直接传音过来，并不能像吉姆尼他们那样，清楚理解其中的含义，但父亲的态度令他担忧，“什么意思？”

“……”克里尔对汉语也没什么研究，但这句恰巧听别人说过，能明白，所以惊惧不已——他这是要坑爹！

阿卡斯不懂那句话，也就不能充分理解老爸现在的心情，只以为他也不懂，才不应声。

稍稍一缓，又说下一句，“他还说‘谢谢帮我还债’……你什么时候帮他还债了？”

现在！

克里尔久在江湖，哪里还不懂这些话的意思，那人肯定是欠了秋家或者陈家的情，要拿他们父子的命还债，“立刻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克里尔几乎是用吼的，说完这些话，蹿到一面墙前，摘下了挂在那里的枪。

检查完枪膛，有子弹在，他心定一些，转身回头，儿子还在，“你怎么还不走？”

阿卡斯看着父亲，张大嘴巴，仿佛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有“嗬嗬嗬”的动静出来，急的抬手去抓喉咙，可还没够到，就从沙发上滚下来，打了几个滚，两脚一蹬，不动了。

“阿卡斯！”克里尔提枪冲过去，俯视着满脸痛苦的儿子，不敢伸手过去碰触……也许不碰就还有希望。

“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谁又知道，还能回头，何尝不是天大的恩赐。”

“你为什么不给他机会！”端着枪转身，克里尔眼里都是一个父亲应有的愤怒。

但他没机会开枪，枪被来人劈手夺去，人也给一脚踹飞。

“是他没给自己留机会，天要赏恩赐，我都不答应。”

从地上坐起来，克里尔肥肥的身子支在旁边的矮凳上，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擦去嘴角的血，“你是什么人？”

来人长的太普通了，看不到任何棱角，他记忆中，就没有这样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那人抬手，轻放，“知道了也没意义。”

嗤！

尖啸破空！

一闪而逝。

“魂贴！”克里尔终于想起来什么，眼里瞬间灰蒙蒙一片，那是丧失所有希望的色彩，“七心堂……”

“谢谢。”

来人转身离去，留下最诚恳的语言。

帮你还债么……

想到这些，不甘的怒气冲出胸腔，发出最后的怒吼，“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来人脚步一顿。

一声轻笑，充满不屑。

“我这种人，注定是不得好死的。”

抬脚离开。

书房里变得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