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候，王朋见到了外公。

秋华，很普通的名字。和想象的黑帮教父也不一样，没有多少狠戾之气，也没多慈祥，扳着个脸，给人严肃刻板的印象。

年近七十，无发福，没赘肉，身上全是坚持锻炼的痕迹，步伐稳而快，如果忽略掉灰白头发，难以遮掩的皱纹，他更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很多中年人或许还不如他。

“还习惯么？”这是外公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点点头，外公又说，“先吃饭。”

他还是点点头。

吃过早饭，碗碟撤去，外公擦擦嘴，“喜欢这儿么？”

王朋摇头。

“不喜欢也没事。”外公转头看向小姨，“你带他四处转转，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外公说完就离桌出门了。

外公与外孙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没有多少亲情洋溢，话也没说几句，估计随便来个客人都不会这样，所以，感觉挺古怪的。

觉得被忽视，但又挺开心。

“别理他，他一向这么不近人情。”秋月葵安慰他。

“他是长辈。”王朋所受教育，能让他轻松看待这件事，“我现在只关心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他总感觉，这次过来，绝不是当押解员那么简单。

秋月葵皱眉，“刚来就想走？”

“大把事情等着我做呢。”王朋说的真话。

秋月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双手往桌上一撑，站起来说，“那好，我这就带你出去逛。”

行程是定好的，既然赶时间，提速就好了。

王朋看看她，“开你的车出去？”

“当然。”

“……”

载着他们出门的是福特650，而不是斯特莱特，也就是说不用担心被拉去抢银行，大松一口气。

去到市区最大卖场，两人开始到处转，当然也不是乱逛。日用百货，电子产品，军械武器，大概是这样一个顺序。

秋月葵也没说卖什么，看看价格就算，只在军械区问，“有没有兴趣挑一把？”

“用不上。”王朋摇头，“我妈房间一堆，也不用重复购买。”

秋月葵也不强求，“跟我去吃点东西？”

从早上逛到中午，他都有点饿了，更别说她那个吃货，既然如此，当然要点头。

选了家中餐馆。看他们是同胞，厨师已经尽力，但还是没有家乡的味道。

在异国他乡，想吃到地道的家乡菜，是很困难的事情，王朋自然不会去计较，他本就不是太在意口舌之欲的人。当然，太难吃肯定不行。

秋月葵倒感慨一声，“我肯定把食欲落在那边，忘了带回来。”

草草喂饱肚子，两人又踏上行程。

这次车子开向另一片城区。

这边风景不一样，街上破败萧条，开门营业的店子稀稀落落，客人就更少。奇装异服的人三三两两，到处晃荡，或唱歌，或咆哮，给这里添一些生气。

车子开过去，不管什么人，是在做着什么，几乎都会望一眼，有的很快转头，有的眼神复杂，也有竖中指的，还有骂骂咧咧的。

越往前走，街道越破，楼房也越旧。人们素质似乎也跟着越来越低，冲车子吐口水的都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忍不住跳出来砸车的。然而直到街尾，前面出现明显废墟一样的建筑，也没谁向车子丢一块石头。

“疑惑么？”秋月葵突然问。

“我也穷过。”王朋说。

除非穷的只剩一条命，不然没谁会对这样的车子下手……赔不起。

砰！砰砰……

有枪声从左近传来，秋月葵调转车头，提速找过去。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只看到两个年轻人倒在地上，身体还在颤抖，血汩汩在流，人还没死去，但眼睛里已经没有任何神采，死灰一片。

警笛由远及近。

他们的车子也开始倒退，没有和警察照面，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出了街区，王朋问，“他们会怎样？”

“他们多半没有身份。”秋月葵这样答。

王朋一叹，“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秋月葵看他一眼，“在这里，为难富人的代价，他们付不起……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王朋吐口气，“人们都说这里是天堂。”

“没错。”秋月葵点头，“但他们肯定没往另一边看，天堂的对门一直都是地狱。”

王朋没说话，片刻后问，“我的行程还有哪些？”

“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伶俐的孩子。”秋月葵一踩油门，“我带你去踢馆。”

“啥？”王朋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这种太过武林风的活动根本不适合他。

车子从这个城市开到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是跨地域行动。

修罗场。

假如没有翻译错误的话，招牌要表达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这边的冬天，和家乡一样冷，王朋有点不想下车，“你确定这是行程之一？”

“临时加的。”秋月葵推门下车，“就怕你觉得不够过瘾。”

我就不是来过瘾的……

她都下车了，王朋当然也不能赖着不动，小心翼翼下去，左右扫一眼，小声问，“需要带家伙么？”

“开坦克来都没用。”秋月葵拉着他就往里走。

“……”能不能不去？

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被拖了进去。下一秒，耳朵差点震聋，眼睛差点恍瞎。

想象的擂台拳场没有，到处是疯狂扭动的男男女女，黑的白的黄的，一样不缺。

王朋挤挤眼睛，揉揉耳朵，才算适应这里的暴烈与嘈杂，四下扫看，被小高台上的表演吸引，“踢馆？跟她PK么？我的舞蹈功底可没那么好。”

秋月葵一把扭住他耳朵，往另一边拖，“还没长大成人，少看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看着挺健康的啊……

王朋对自己望闻问切的水准还是有自信的，可惜没机会施展，就被拽到过道前，也不知道通向哪里——有壮汉拦着不让过。

“我要见鲁恩斯。”秋月葵跟那些壮汉说。

几个壮汉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交头接耳几句，其中一个点了点头，他们才把路让开，但是要搜身。

手往秋月葵身上伸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只拿眼一瞪，属于不同人的两只手就缩了回去。

王朋就没那么幸运了，让人摸了一遍，他都替陈月亏的慌。

摸完了，以为没事了，有个家伙手贱，想拍他屁股，结果自己疼的哇哇叫。

旁边壮汉一下紧张起来，掏枪对准他，放声大叫，让他举起双手，靠墙趴着。

王朋没有照做，晃晃手里的牙签，嘿嘿一笑，往地上一丢。

不知谁骂了一声“FUCK！”，然后他们就被放行了。

往里走出没多远，王朋就确定了一件事——这里某些生活真的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