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此时的目光都在那女子身上，不禁都是“哎呀”一声。却见那女子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整个人绷成了一条直线跌入水中。

眼看着她似是失足坠落的，可她空中的姿态又实在是漂亮，一时间竟是让人拿不定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刻意为之？

殷舷哲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了船边上，俯身向下看那河中女子。却只见碧水涛涛，哪里还寻得着半点踪迹。

因殷舷哲一动，凤灵柔自然也随着他走了过去。

众人见状，也都围拢了过来，低头在水中寻找那女子，却是找了半晌，也不见那女子的踪迹。

难道就这样淹死了？凤灵柔脸上有些变色，这是龙舟之会，若是出了人命，可到底说不上吉利。

“可惜了……”殷舷哲低声说道，他心中的想法与凤灵柔一般无二，看来这女子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正叹息着，却忽然看见龙舟之下水花四溅，那女子竟是从水中一跃而出，口中如同鱼鹰一般，衔着一尾红色鲤鱼。

殷舷哲一愣，那女子已双手取下了口中鱼，纵身跃入方才的小舟上，双膝跪地，高举红鲤，口中娇声喝道：“为陛下寿！”

此言一出，龙舟上所有人皆是行礼接声高喊：“为陛下寿！”一时间喊声震天，连绵不绝。

凤灵柔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早就安排好的。大惊大喜倒也叫人看得紧张有趣。

殷舷哲却是已哈哈大笑，连声让人看赏。一面伸手端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面吩咐人把那女子带上船来。

凤灵柔等人自是也连忙端酒，却见身旁的水袖有些局促不安，她的酒离得有些远了，自然是不方便回去端的。

凤灵柔一笑，示意身旁的人就在自己壶中倒了杯酒出来，递到了水袖手中。

水袖匆忙接了，与众人一同饮了下去。

凤灵柔的酒与众人都有些不同，龙舟上为她准备的，乃是洞庭春江，即使是在宫廷之中，都是难得的美酒。

如此打扮，自然知道乃是当朝的皇后，当下不敢怠慢，双手接了金花，谢过了凤灵柔的赏赐，这才说道：“是，这都是排演好了的。”

凤灵柔含笑夸奖了几句，又命人好好将她送下船去。

那女子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却得了皇后亲赏的一朵金花，也算是意外之喜，当下也就好好下船去了。

一面自己向着船下走着，却一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想着，难道那位贵人说的好事，就是这皇后赏赐的金花吗？

只是，会是谁要害她呢？

正想着，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低笑道：“陛下今日，真是好兴致啊。”

凤灵柔忍不住看过去的时候，众位嫔妃也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在了慕雪柳的身上。慕雪柳毫不在意，逐一回她们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本就生的娇憨，端午打扮也偏于粉嫩，此时笑来愈加甜美可人，竟让心虚烦乱的凤灵柔莫名安定了不少。

可却也不能否认她们是爱着他的，带着敬畏，仰视着他，期盼着他低下眼眸，弯弯嘴角

可这一世，她的心为何会如此抗拒呢？

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凤灵柔缓缓回过神来。却见慕雪柳遥遥对着她举了举杯，凤灵柔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可现在看来，皇后和贵妃两个人真真的好涵养，竟是相对饮酒，置若罔闻了。

影薇早是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俯身趴在了船底的水中。苏龙百忙之中看见，连忙厉声喝道：“不要停手！去堵船底的漏洞！”

影薇咬牙答应了一声，身子在船底匍匐着，努力用手中撕碎的衣裳堵着船底的破洞。

苏龙连连挥剑，一秉长剑被他挥舞的针插不进，护住凤灵柔和影薇两人。却觉得脚下的水势在不断的上涨，原本只到脚踝的水已是上涨到了小腿。

心中明白这船上不知被人穿凿了多少洞，这样堵起来虽是可以暂缓，却终究不是长法。随着船在水面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有越来越多的封蜡被水冲开。

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便觉得一阵冷风铺面，竟是凌空而起随着苏龙一起跌落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便涌了上来，凤灵柔还来不及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已全然浸袍在了水中。

苏龙带着凤灵柔缓缓下沉，在水中睁开双眼，分辨位置，试图抱着她游到龙舟附近去。

凤灵柔骤然入水，惊恐过后便发现自己已是无法呼吸，想要张口呼喊，却是一股冰冷的河水向着口中灌了进来。

苏龙不由得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竟会被凤灵柔所拒。

但心中略一转念，已是明白了凤灵柔的意思。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凤灵柔的手臂，极速向着龙舟的方向而去。

两个人虽还在水底潜行，但这一次却离水面近了不少，为的是能够听到水面之上的声音。

苏龙带着凤灵柔奋力向前，他刚才渡了多少空气给凤灵柔自己心中有数，如果按照刚才的速度，凤灵柔断然坚持不到龙舟之侧。

第151章 难道就这样淹死了

现在她既是已经明确拒绝了让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提供帮助，他自然也不会再去尝试。

两个人都用尽全力踩着水，极力向着龙舟旁游去，苏龙身上的伤口浸泡在水中，出血不断，所经之处都留下一道红色的血雾，又飞速在水中溶来。

这本来极淡的血腥味本来还不会造成什么困扰，却在过了片刻之后，凤灵柔意外的发现身后竟不知什么时候跟过了一条鱼来。

她连忙示意苏龙回身去看，却见苏龙看了一眼之后脸上便显出惊慌的神色来，竟是半途就在水中停了下来，伸手开始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与其活活憋死在水中，不如奋力一试。

主意拿定，凤灵柔双足在水中一踩，双手划动着向着水面上而去。可此时，对方却突然换了攻击的武器原本还可以辨认的飞刀换成了根根银针，在水中几乎看不见踪迹。

凤灵柔骤然觉得脖颈处一痛，侧头看去，才见脖颈上寒光闪动。飞速向着四周张望着，这才发现原来那银针如同雨点一般从水面上射入。

苏龙此时包裹完了伤口，暂时缓解了流血，见凤灵柔面带痛苦之色，正想着水底慢慢落下，当下也来不及多想，飞身上前，双手接住了凤灵柔的身子。

凤灵柔此时意识已是渐渐模糊，从胸口到喉咙都因为缺氧痛苦的如同被烈火烧灼，脑中更是一阵阵的如同被重锤击打般的疼痛。

苏龙心中明白，当即便俯身想要凑上去，却刚动了动，又顿住了身形，一咬牙，身子便向着前面飞速冲了一段距离，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银针来的方向，向着水面上浮去。

凤灵柔的意识在慢慢模糊着，几乎手脚都无法动弹了，却突然觉得自己被举了起来，口鼻露出了水面，连忙深深吸气，却不防被一小股水冲了进来，呛得咳嗽了两声。

随即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苏龙用后背挡住了自己，护出小小一片安全地带让自己呼吸。而那几艘原本向着他们小船而来的快舟，此时也发现了刺客的存在。

却没有人再继续向前，而是所有的快舟都一齐掉转了船头。耳中能听到有人惊呼着：“快！有刺客，先保护陛下要紧！”

一面喊声不绝，一面已是翻身而去了。

凤灵柔不由得唇角划过了一抹苦笑，她从来不曾高估过目前自己在金国人心中的地位，却也还觉得自己总还是个皇后，他们不至于至自己的安危与不顾。

可没想到，金国的侍卫竟是毫不迟疑的转身而去。

凤灵柔的唇角微翘，充满了苦涩之意。苏龙显然也听到了那些侍卫的喊声，早气得剑眉倒竖。凤灵柔看到他的反应，心中却是骤然一软。

低声对着苏龙说道：“金国侍卫心中，我始终是敌国的公主，遇到这样的事，首先想到的，只怕是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以攻我为诱饵，引得侍卫相护，在骤然对陛下发起攻击，到时候侍卫首尾难顾……”

她口中虽是为侍卫解释着，可心中那片冷意却连自己都无法骗过，沿着四肢百骸向着全身蔓延了开去。

苏龙亦看出了凤灵柔的悲伤，略一点头，身子却猛地一震。凤灵柔分明看见无数银针骤然而至，而苏龙竟是毫不躲避，任由那簇银针深入后背之中。

他怎么不躲！

凤灵柔的目光骤然一缩，却又猛然醒悟了过来。苏龙之所以不躲避，是以为他固然有把握躲得开，但却没有把握带着她一起躲开。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自己躲了，那这簇银针便会扎到自己身上了。

抿了抿唇，凤灵柔看了一眼龙舟的方向，却见龙舟在快船的簇拥之下飞速向着岸边退去，而对方似乎并无追击龙舟的想法。

难道对方原本就是来对付自己的？

凤灵柔的目光微闪，如此说来，又是幽冥域的杀手？不会，如果是的话，小鱼儿纵然无法阻拦，也会想办法给自己报个信的。

可除了幽冥域还有什么人会想要对自己不利呢？

不过此时却不是细细思索的时候，凤灵柔见苏龙面露痛苦之色，支撑着自己的手臂也在开始慢慢下沉。

伸手一拉苏龙，奋力向水底潜去。

苏龙随着凤灵柔再次入水，却感觉到凤灵柔拉着他换了方向，竟是向着离龙舟更远的一边游去。

苏龙心中不解，开始以为凤灵柔是在水中认错了方向，伸手想要阻拦。却见凤灵柔在水中转过头来，面带悲伤，似是眼中都含了泪水，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苏龙不由得一怔，但还是随着凤灵柔向着远离龙舟的方向而去。

她为何坚定的要去那一边呢？分明回到龙舟上，才是最理智的选择，才是最容易脱困的方法……

苏龙心中疑惑着，却见凤灵柔的速度越来越快，似是恨不得立刻便离那龙舟万里之遥才好。难道她是对金国皇帝失望了？或者是金国侍卫的举动伤了她的心？

苏龙只觉得心中竟是升起了一点隐隐的喜悦之感，若是如此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公主也会心向着东晋，也会如同他一般，成为潜伏在金国的细作呢？

苏龙带着几分探究的看着凤灵柔，却发现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分明是已经使出了全力的模样。

心中才猛然惊醒了过来，不是，他想错了，而且是错得离谱。凤灵柔非但不是因为对金国失望，出于本能的要离开龙舟。

而是，她想要保护金国皇帝……

现在基本能够确认杀手的目标并非殷舷哲，而是凤灵柔，那凤灵柔离殷舷哲越远，殷舷哲自然也就越加的安全。

所以，她才会如此拼出了全力，想要远离龙舟……

苏龙心中滑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感。看来，公主虽然对金国侍卫失望了，却并没有迁怒到金国皇帝的身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水中向着远处的岸上而去。

苏龙却觉得自己后背被银针所伤的地方开始慢慢发痒，逐渐变得麻木，间杂着种种难以描述的痛痒之感。仿佛是有千百只蚂蚁在自己的后背上啃咬着一般。

不好，那银针上有毒！

意识到银针上沾了毒，苏龙催动内力，竟是瞬间就如离弦的利箭一般与凤灵柔并排而行。

凤灵柔见苏龙追了上来，略一诧异却没有说话，便感觉到一只手掌抵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已飞快向前被推了出去。

凤灵柔这才明白过来，苏龙是在帮助自己加快速度。转眸向着苏龙看了一眼，只见他双眉紧蹙，咬着牙，后背上的银针密密麻麻，如同刺猬一般。

猛然张开了嘴，又狠狠闭上，后背上的银针便被他从后背上用内力推了出去。

银针的针孔细小，原本不该有血渗出，可此时，凤灵柔却分明看见一股如同黑色迷雾一般的乌血从苏龙的后背渗透了出来。

凤灵柔立刻看向苏龙，却见他似是毫无察觉一般，只顾全力推着自己向着岸上游去。

也许是因为苏龙包扎好的伤口已不出血了，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流淌出的有毒的血滴，身后原本跟随着他们的鱼群一瞬间就散去的干干净净。

鱼群一散，岸上的人便失了方向，苏龙变掌为爪，抓住了凤灵柔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