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舷哲面沉似水，眼眸中闪烁着杀机，口中低声说道：“你不要问了，这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只要知道，朕还没有迎娶她的时候，就做好了安排就是了。”

慕雪柳低声答应了，身子便缓缓躺回了床上。他不要她知道，可以她的聪明，听到此处还能不明白吗？

慕雪柳侧过头去，心中竟是不其然的对凤灵柔升起一股怜悯之意。

殷舷哲却只当是她觉得累了，亲手替她盖上了丝被，这才低声说道：“你如今自然是身子娇弱的，若是累了只管睡吧，朕便在这里守着你。”

慕雪柳点了点头，心中却到底是有着几分不安。她能够隐约猜到殷舷哲的计划，却是心中不敢就次确认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对着殷舷哲问道：“哲郎，你是不是希望她不会生下孩儿来？”

殷舷哲看向慕雪柳，心中已是知道她明白了。她便是如此聪慧，只要提起一点线索，就能产生自然而然的联想，猜测出事情的始末根由来。

第一反应是想要摇头否认，可转念又想到她如今怀着身孕，不该多思多虑，便对着她点了点头，说道：“让她不要生下孩儿来，是太医可以做到的，而且不会留下一点收尾，她发觉不了的。”

慕雪柳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脸上先显出几分疲惫之态来，勉强笑着对殷舷哲说道：“我都听你的，只要你觉得好，那便一定是好的。”

她这一生，曾有两次机会成为他的皇后。从小一起青梅竹马，她从来都知道，他是爱慕着自己的。

第一次，因为身为皇子的他想要争夺皇位，而他却是庶出的皇子。有一位嫡出的太子在头上压着。然后，她便为了他，第一次放弃了他正妻的位置。

他与常家的姑娘订了亲，而太子竟在一次视察水灾的途中遇到了劫匪，便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心中自然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这件事，只怕是他在幕后操作的。也知道，那常家的姑娘是做了与他结盟的筹码。

他的大事成了，先皇身死后顺利继承了皇位。她虽是丞相之女，可她入宫之时，常家姑娘还在，常家手握兵权，她只能做个贵妃。

再后来，常家竟是被查出了与帝国勾结，输送情报等事。常家被满门抄斩了，还没来得及接受册封的皇后，也就从此生死不知。

她却是知道，那常家姑娘便一直在后宫之中，已是疯了。

这是她第二次有了机会登上皇后之位，她满心欢喜，以为此时就此可成。她毕竟是想要做他的妻子，跟他并肩站立的妻子，而非妾室。

可他却告诉她，她还要再委屈一次。

于是，他迎回了凤灵柔，成为中宫皇后，而她依旧是贵妃。慕雪柳闭着眼睛，只觉得这些前尘往事都在心中兜兜转转。她知道他是爱她的，可他对她的爱怎么抵得上一个帝王对权势对疆土的爱。

她终究只能等着，只能等着他完成他的大志……

慕雪柳慢慢转了身，背对着殷舷哲，心中却是暗暗想着，那她便等着吧，横竖，她也是知道，凤灵柔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的。

她相信他的保证，相信总有一天，这个皇后之位会是她的。

殷舷哲在慕雪柳身边守了半晌，耳中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微微蹙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了开来，知道她已是睡着了。

这才站起身来，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外殿。低声吩咐了宫女们好好照顾着，自己便悄悄离开了宫中。

走到宫中的路上，只留下了两个举着灯笼的太监为他引路，便挥手叫身旁的人都离得远些，向着凤藻宫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对于凤灵柔，他是惊艳的，这样美丽到令人不敢逼视的女子这世界并不常见。纵然是他贵为帝王，也不曾见过如此夺目的女子。

可他也是厌憎的，或者说，他所厌憎的并非凤灵柔本人，而是凤灵柔所代表的。迎娶东晋的公主为后，以其换来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他是这样的念头，他相信同为帝王的凤戾天也是如此的念头。

他们不过是用凤灵柔结成了一个同盟而已，表面上维持着和平，实际上却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说到底，这凤灵柔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口中轻轻叹息了一声，若是她并无这样的身份，也许自己真的会对她有了几分怜爱吧。

小太监看了他所走的方向，试探着问道：“陛下，咱们可是往那边去？”

殷舷哲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对着小太监说道：“你叫人去告诉她一声吧，朕一会儿到她那里去。”

小太监连忙答应了，便跑着向凤藻宫而去。

此时的凤灵柔却正在拿着纸笔不断的记录着什么，影薇在一旁打着扇，口中低声抱怨着：“这样热的天气，连冰都不给，可是要闷死人了！”

凤灵柔却不在怎么在意，写几个字，就拿起身旁的手帕来，擦擦手心渗出的汗水，口中安慰似的说道：“快了，再忍耐几日就好了。”

第165章 心中已是知道她明白了

一面又拿起笔来写了起来，影薇也略认得几个字，此时见凤灵柔写下的，都是各种妃嫔的脾气性格等琐事。不由得心中有几分好奇，对着凤灵柔问道：“娘娘，这便是我们蛰伏了这一个月得到的资料了？”

凤灵柔含笑点了点头，对着影薇说道：“正是，以前咱们高高在上的，自然这些事没地方知道去。”

影薇却是叹息了一声，对着凤灵柔说道：“这些东西虽是有用，可说到底，还是陛下的心意更重要一些……”

她这里正劝着，却忽然听见殿外脚步声急促，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口中说道：“恭喜，陛下正往娘娘这边走呢，娘娘预备着接驾吧。”

影薇脸上立刻显出惊喜的神色来，语气急迫的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陛下来了！”仿佛怕凤灵柔没有听见一般，还刻意把陛下两个字咬得格外的重。

说完了话，也不等凤灵柔发话赏赐，自己便走了过去，从袖中掏出个小小的荷包来，塞入那小太监手中，口中道谢。

小太监也是意外之喜，心中想着，若是次次都有这样的赏赐，那陛下多过来几次才好是好事。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出去。

影薇忙忙碌碌的来收拾纸笔，却见凤灵柔还坐在那里不动，口中急道：“娘娘，快些吧，一会儿陛下就到了门口了。”

一面说着，一面上下打量了凤灵柔几眼，见她虽是寻常装束，可好在她容貌绝色，就是不曾刻意打扮过，却也是娇艳夺目。心中这才微微放了心，笑道：“倒也不用重新梳洗打扮了，娘娘这样就很好。”

凤灵柔见她忙碌，对着她摇头轻笑，又说道：“你去让人关了宫门，等一会儿要是陛下来了，就说我已经睡下来，此时见驾不恭，就不见了。”

影薇惊得目瞪口呆，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陛下好不容易过来了，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

凤灵柔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索性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影薇气得几乎要跺脚，可到底也不敢不听，只能走了出去，照着样传了话。

没好气的对着小宫女说道：“关了宫门吧，一会儿要是陛下真过来了，就说娘娘睡下了！”

小宫女原本是急忙跑到了门口的，正在点着灯笼准备接驾，听见影薇这样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对着影薇微微张了嘴，露出差异的神色来。

影薇看在眼中，觉得更加烦躁了起来，口中训斥着说道：“快去！楞着做什么！”

小宫女这才连忙答应了，因为看着她们关了门，守在了门口，这才气鼓鼓的转了回来。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已经安排好了，按照您说的，不让陛下进来。”

凤灵柔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理会生气的影薇，低头继续写着自己的。其实，她已是一个多月没有见过殷舷哲了，自从上次上端午上一见，便一直再也不曾见过。

她心中又如何不思念呢？可算算时间，现在便正是她上一世受孕的日子，便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了麟儿的。

想到麟儿，她的心中越发坚定了起来。她现在不知道宫中的局势，也不知道东晋和金国之间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了。

她想要麟儿来到这个世界上，可她却不希望再一次经历麟儿的死亡。她总要让这场祸事消密于无形之中，才能让麟儿再一次出生……

为了麟儿，她不能见她。她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可有什么能让女子暂时不受孕的药物，可得到的结果都是，虽是有的，却是对身子大有损害，若是有个闪失，那暂时的不受孕就会变成永远的不受孕了。

这样的结果，她可承担不起。那么，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与殷舷哲亲近，等到她安排好了一切，等到这个世上对于麟儿来说，是安全的。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她这里想着，殷舷哲已是走到了凤藻宫门外，却惊讶的看见宫门紧闭着。殷舷哲带着惊奇转头看了一眼刚才去传话的小太监，问道：“你方才不是传过话了吗？”

那小太监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对着殷舷哲说道：“奴才刚才过来的时候，还……还开着门啊……”

不但开着门，而且皇后身边的宫女很是高兴，还给了不菲的赏赐呢，当然，赏赐这件事就不用让陛下知道了。

殷舷哲目光微闪，对着那小太监说道：“过去叫门。”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心中想着：这个差事可真是新鲜了，从来跟着陛下出来，还真没见过哪个宫反而关了门的。

一面想着，脚下却毫不迟疑，已是走到了凤藻宫的门前，伸手向着门口轻轻叩击了几下。便听见门中有个宫女的声音低低说道：“是哪一位？”

小太监连忙说道：“陛下来了，姑娘快开了门吧。”

那宫女便口中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娘娘已是歇下了，陛下还请改日再来吧……”

小太监听了这话，更加惊奇，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定主要不要继续叫门了，迟疑着回头偷眼看了殷舷哲一眼，见他面沉似水，竟是隐隐透出了铁青色来。

“陛下……”小太监站在门口不敢离开，却也拿不定主意好不要继续敲门。

殷舷哲冷哼了一声，口中似是自语般低声说道：“好一碗闭门羹！好个温良恭俭的皇后！”

说完，似是也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一转身，快步向前走去。小太监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中间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凤藻宫的宫门一眼，心中想着，这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毛病……

他在困惑凤灵柔有什么毛病的时候，影薇也是正在想凤灵柔问着同样问题，“娘娘，皇上难得来一趟，怎么能不见呢？何况，就这样拒绝了，皇上只怕心中也要不舒服的。”

凤灵柔却是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他被如此拒绝，心中一定是充满了怒火。可是，除了如此，她却也想不出什么旁的法子来了。

只是不见殷舷哲的原因，却是不能让影薇知道的，见她问得急切，也只是口中含糊说道：“我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适。”

这话敷衍之意太过明显，便是骗鬼也是骗不过去的。果然，影薇带着狐疑打量了凤灵柔几眼，见她面色红润，连写字的手都不曾停下，哪里有半分不适的模样。

口中却不敢直接揭穿凤灵柔，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全当自己是信了。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既然是身子不适，那便早些休息了也好。”

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想要搀扶。凤灵柔自然不肯停笔，便侧头对着她一笑，说道：“刚才是有些不适，先下已不觉得有什么了。不用忙，等我写完再去休息吧。”

影薇气了个仰倒，无奈的站在了一旁。

第二日，殷舷哲吃了闭门羹的事便是人人都知道了。却是谁都想不明白，这位皇后这要做些什么。

“她大约还道自己是旧日的公主呢，闹些小脾气等着人来哄她。”乔贵嫔脸上带着不屑，对着自己身旁的宫女说着。

那宫女便笑着说道：“她不识趣不是更好？陛下不喜爱她，娘娘您才高兴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