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见凤灵柔见人都打发了出去，显然是要审问自己的意思，勉强让自己集中精力，想要提前想好如何应对。

却听见凤灵柔那清冷如泉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对着贤妃身旁的宫女说道：“你是叫新雨的？倒是常常能看到你在贤妃身旁，想来是她的心腹了……”

新雨此时垂头跪在贤妃的身后，听见凤灵柔竟是忽然提起了她的名字了，倏然一惊，猛得抬起了头来。却见凤灵柔脸色一片平静的说道：“陛下，不如让人也问问贤妃宫中的人吧，做下这样的事，想来也总有人知情的。”

殷舷哲点了点头，便叫人将来贤妃身边的几个人都带了下去好生询问。贤妃此时只觉得心中跟乱，新雨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丫头，这件事她从来没有隐瞒过她的……

她会不会受刑不过，说出真相来……

贤妃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愈加厉害了起来，却听见殷舷哲终于问道：“贤妃，你可还记得因何会有这个‘贤’字？如今，你可还当得起这个字？”他的声音严厉，透着隐隐的压力，仿佛雷霆万钧在头顶聚集。

贤妃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缓缓瘫软在了地上，口中却是一个字都答不出来了。

凤灵柔见她这个样子，便对着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走到跟前去，对着贤妃低声说了句：“得罪了。”探手在贤妃小腹上摸了一把，便将手伸了进去，拿出一个小小的棉花包来，递到了殷舷哲的面前。

殷舷哲看了一眼，重重将那棉花包摔在了贤妃的面前，口中怒道：“你还有何话说？”

却听见太监气喘吁吁从门口跑进来说道：“陛下，温贵人带来了。”

片刻，便见水袖扶着宫女的手，似是胆怯一般向着殿内看了一眼，见殷舷哲满脸急怒，贤妃跪在殿中，心中这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看来，是这件事终于被陛下察觉了。嘴角不由得轻轻向上扬起，她苦苦等候的不就是今日了吗？

没想到最后相助她的竟然还是凤灵柔，想到此处，不由得抬头向着凤灵柔看了一眼，却见她目光深邃的也真看向自己，此时主仆相见，各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水袖一面思索着，一面走入了殿中。真对着殷舷哲欲要行礼，却被身旁的影薇一把扶住了，口中说道：“您如今可不能乱动。”

殷舷哲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便要召了太医过来给水袖诊脉，水袖这才浅笑着说道：“无妨的，太医说了臣妾的胎相稳得很，只要不是骑马跳跃，定然是无妨的。”

她这样等于是直接承认了自己已有了身孕，让殷舷哲刚才是一脸怒气的神色稍缓，问道：“果然吗？”虽是见水袖点了头，可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召来太医看了，听到太医口中与水袖一样的言语，这才放下心来。

亲手扶着水袖在椅子上坐了，这才问道：“你有了身孕为何不说？”口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却见水袖用衣袖掩住了面孔，低低抽泣着说道：“臣妾是获罪入的慎刑司中，难道能把消息送出来呢？却不知道怎么被贤妃得知了，便……”

她抽噎了几声，似是哽咽难抬，才继续说道：“便托人照拂臣妾，又许了臣妾，只要臣妾生下孩儿来，便能救臣妾出去。臣妾当时还以为她的意思，是想让臣妾生下了孩儿，她再去求告，便安心等着了。”

殷舷哲点了点头，却听见水袖又继续说道：“谁知道，臣妾有一日想着给孩子做些小衣服，被贤妃派来伺候的小宫女看见了。她说了一句‘不用做了，做了有用不上的。’臣妾听完便是一惊，细细问了，这才知道，原来贤妃是想要臣妾腹中的孩子假做自己生的。”

这些事便是凤灵柔和影薇也不知道的详情了，两个人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心中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到。影薇能见到水袖，只怕也是水袖的刻意为之了。

她怀着身孕，纵然是杀了人，可到底死的只是个奴婢罢了。她却是怀着子嗣的，这哪头轻哪头重自然是人人非的清楚。只要这个消息能够送出去，自然她便会出来的。到时候，孩子没有了母亲凄慌便是一个天大的理由，她自然不用去死了。

可问题是，那个地方想要送出去消息却是千难万难的。只是贤妃怕牵扯到了自己，才派人去警告水袖一声。水袖也是得了这个机会，才让贤妃知道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的消息。

她自愿将生下的孩子给贤妃，换自己一条活路。贤妃想着这个买卖倒是划算，甚至大不了想法子将水袖送出宫去，又或者干脆等她生了孩子就结果了她都是划算的。

何况当时她也着实是被家中逼迫的紧了，一来而去，便生出这么一个狸猫换太子的主意来。

水袖这里凄凄楚楚的讲述着，自己不肯完全说出实话来，却是把一概的罪过都推到了贤妃的身上。

末了，便扑进了殷舷哲的怀中，在他肩头抽噎着说道：“臣妾也知道，只怕生下了孩子之后，臣妾凶多吉少。可臣妾哪里还顾得上想自己，满心里都是孩儿……一时鬼迷了心窍……”

第180章 想来也总有人知情的

她渐渐哭得说不出话来，殷舷哲连忙在她背后轻拍，口中不断说道：“你也是事出无奈，不要紧，朕明白的，朕明白。”

凤灵柔见贤妃跪在地上，如同泥塑木雕一样，一句话都不反驳，知道她已是心如死灰，当下，便对着水袖说道：“你现在不同往日，可是哭不得的，倒是快些去休息的好。”

一句话提醒了殷舷哲，连忙让人用软轿把水袖送去休息，却听到凤灵柔吩咐道：“玉鼎宫早就收拾妥当了，快些把温贵人送过去吧。”

水袖道了谢，这才擦了眼泪从殷舷哲的怀中站起身来，却是泪眼模糊中见一个小宫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惊恐又急迫，正是小铃铛。水袖心中一动，便对着凤灵柔说道：“臣妾当日身边有个叫小铃铛的宫女……”

就见小铃铛的身子一颤，似是恐惧到了极点的模样，只能战战巍巍听着水袖继续说道：“不知可能还给臣妾，毕竟使唤惯了……”

凤灵柔对这个要求当日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她又是当着殷舷哲要的人，看殷舷哲也要说话的模样，便连忙说道：“自然让你一并带了过去了。”

水袖低头道了谢，回头又看了小铃铛一眼。小铃铛此时吓得魂飞魄散，还不知道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风向，难道如今自己真成了她的宫女了？

可心中想着，脚下却不敢迟疑半分，走上前去，伸手挽住了水袖的手臂，搀扶着她向着殿外走去。

直到走出了点头，水袖才低声说道：“没想到你我竟是如此的有缘分……”

小铃铛心下一惊，脸上勉强做出笑容来，对着水袖说道：“能服侍贵人，是奴婢的福气。”

水袖脸上的泪痕未干，却是已冷冷笑了出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依旧会有了身孕吗？”

小铃铛只觉得手脚冰冷一片，水袖有了身孕的消息，她也是这才知道的，想不到贤妃连她也瞒着了。可她每一次都是看着水袖喝下避孕用的汤药的，怎么她依旧是有了呢？

或者她身子格外强壮，普通的避孕药物竟是对她无效的吗？听见水袖这样问她，小铃铛连忙解释说道：“奴婢也是受制于人，并非诚心要与贵人为难，还请贵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水袖冷冷笑了起来，一面扶着小铃铛的手臂上轿，一面口中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若不是什么大人呢？你可知道强行催吐，当真是痛苦的很呢。”

殷舷哲等水袖走了出去，对着贤妃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贤妃却是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看着殷舷哲，缓缓摇了摇头。殷舷哲长叹了一声，这才说道：“来人，带她回去吧。”说完，神态之中已是显出了疲惫之态来。

凤灵柔见他浓眉深锁，脸上一片伤怀神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心疼，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愿意让他受到伤害的。

凤灵柔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放在了殷舷哲的肩头，低声唤他：“陛下，你怎么了？”

殷舷哲抬起手来，将手掌覆在了凤灵柔的手上，如同梦呓般说道：“朕从来没有想到过，身边竟还有这样的事……朕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凤灵柔心中一疼，看向了殷舷哲，却是不其然的又浮现了小鱼儿的那句话来：若这世上有个男子，一生都不与其他女子有丝毫牵绊……

唉，也许这便是殷舷哲做错的地方吧。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后宫这些女子也有着感情，也有着喜怒哀乐。礼法的约束从来都只能约束人的行为，却从来不能约束人的内心。

当内心的渴望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那便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彻底死了心，从来再也不信世上的感情，于是争夺的便是利益，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一种则的孜孜以求，不断的追寻和争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如何呢？

凤灵柔目光闪烁着，又渐渐黯淡了下来，说到底，她有与她们又什么不同呢？她想要的，也无非是一个能够一心一意的男子罢了。可这深宫之中，这样的追求，又如何能做到呢？

脸上显出苦涩的笑意来，却是片刻就收敛了开去。对着殷舷哲缓缓绽放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他眨了眨眼。

殷舷哲见状不由得一愣，只觉得凤灵柔似是在突然之间就转换了情绪。有些浑然不可解了，忍不住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凤灵柔见自己已吸引到了殷舷哲的注意，这才缓缓带着笑意说道：“按我说呢，陛下可不曾吃什么亏。原本是两个孩儿，如今一个都不曾少，还是两个。反而又多了个美人进宫了，这可不是不曾吃亏吗？”

殷舷哲一怔，倒是没有料到凤灵柔竟会突然如此胡搅蛮缠的说歪理。但却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仿佛真不曾吃亏的模样。一时间到觉得有趣了起来。

凤灵柔脸上带着笑意，可心中却是一点喜悦都没有。她之所以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殷舷哲，所因为的，不过是她深知道，对于后宫中的女子，他不过是当她们都是些小玩意罢了，从来没有真正将哪个当做人来看待。

子嗣在他心中的重量，只怕比宫中所有女子加起来都要重要。毕竟，子嗣代表着他的帝业可以传承下来，代表着朝廷可以稳固。而后宫中的女子，是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看到殷舷哲果然被她逗得不再如此伤感，凤灵柔的笑容中才勉强多了几分真诚。殷舷哲却是心境渐渐开朗，看着凤灵柔点了点头，覆在她手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说道：“既然如此，贤妃也就不用留着了。也算一个换了一个，虽是不曾吃亏，可也没什么便宜……”他语气渐渐带上了笑意，显然已不是刚才那般失落。

凤灵柔浅浅一笑，对着殷舷哲说道：“陛下要处置了贤妃吗？”这才是她觉得关心的话题。毕竟，以贤妃的个性，若是这一次不能一举将她至于死地，那将来难道她不会反噬。

殷舷哲略一沉吟，对着凤灵柔问道：“你的意思呢？”

凤灵柔微微咬了咬下唇，略一思忖这才说道：“这种事到底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若是少些人知道也是好的。何况，水夫人已是知道了内情的，想来毕竟涉及到了她家，她也不会乱说。还是……能不让旁人知道，就不要让旁人知道了吧。”

其实凤灵柔并不在意是否让旁人得知此事，但她却是知道按照殷舷哲的个性，是必然不会愿意让旁人知道了的。这一番回答不过是揣摩着殷舷哲的意思说的。

比如自己失踪那件事，殷舷哲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影薇假做自己的模样，而对外面却是说自己不过是受了些惊吓罢了。

凤灵柔说完，便看向了殷舷哲。果然见他几不可查的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