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柔略一思忖，想着若是小虾米主动说起，难免又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了，便笑道：“若是无人问，就不用说了。”

“好！”小虾米答应了下来，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玩耍。才出了院子，便迎面走过来两名兵丁，瞧见了小虾米，含笑招呼他。

偌大的一个宅子中，只有这么个小小孩童，自然是人人都认得的。可小虾米却是认不得如此多的大人，便站住了脚步，侧头望了过去，问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兵丁笑道：“昨日还曾给你糕吃，这样快就忘了？可是看见了画像上的人，给吓的？”

小虾米眼睛一转，笑道：“那姐姐生得甚美，走起路上如同在水面上飘荡一般，哪里吓人了？”

兵丁听小虾米说得详细，都唬了一跳，连忙问道：“你可是又看见了？”

小虾米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伸手向着两个背后指去，说道“不就正在你们身后站着吗？难道你们没看见？”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是一身冷汗，觉得后背发凉，一齐回过头去，却只见背后空荡荡的一片。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却听得小虾米口中“咦”了一声，又说道：“姐姐，你怎么走了？等我一等！”一面说着，一面向着空无一人的小路跑了过去，仿佛在追赶什么人的模样。

尽管是大白天里，两个人依旧是被吓得三魂走了两魂。不约而同的抬腿就走，只觉得太阳下的宅子也恐怖的厉害。

“你是说，那孩子看见了？”听完两名兵丁的转述，将领模样的青年男子皱起了眉头来，“是，当时就如同跟人玩耍嬉闹一般，还朝着没人的地方追过去了。”

“只怕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那将领拧着眉头，此时满城中的人口都遣散了出去，先找个阴阳师或是风水先生来问问都没地方找去。

“要不，问问国师？”一个兵丁小心翼翼说道。

“胡闹！国师岂是能为这些事操心的！”将领训斥道，一挥手打发了两个兵丁出去，自己却是悄悄去寻找南宫轩去了。

“国师……”将领又把刚才从两个兵丁口中听到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又或者该找了高僧来超度超度？”

南宫轩却是轻轻摇头，说道：“不妨事的，人走之后，魂魄并不会立刻离开，总要耽搁一段时间，所以才有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说。等到四十九日，娘娘自然会离去的。”

将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南宫轩笑道：“此时我自然会去同老将军商量，你就不用费心了。”

打发走了年轻的将领，就见内室中探出了一个脑袋来。真是方老将军，看着自己的部下退了出去，这才不满的说道：“榆木脑袋！也不想想，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神！”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南宫轩却是一改刚才和蔼的态度，对着方老将军抬起头来，冷然道：“将军敢说这世上没有鬼神吗？”

方老将军却是对南宫轩的态度满不在乎，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杀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若是真有鬼魂，一人一下也把老夫拍成肉酱了！”说着话，伸手在自己胸口上一拍，“怎老夫能吃能睡能杀人，还这样健壮？”

南宫轩淡淡说道：“将军本是天上杀星临凡，自然不同常人，并非没有鬼魂，只是它们近不了你身罢了。需要提防有照一日，身上杀气散尽之时。”

方老将军冷笑了一声，说道：“那老子可趁着这杀气没散，多杀几个去，面得杀得少了，老子亏本了！”一面与南宫轩斗嘴，一面坐了下来，说道：“一个孩子口中说的，到底让人不大信服，不如辛苦辛苦娘娘？”

方老将军自然是知道内情之人，凤灵柔还活着的消息是瞒不过他，而已没有必要瞒着他的。但如今只有小虾米一个人做证凤灵柔魂魄飘荡，到底不如多让几个人见见的好。

南宫轩略一思忖，说道：“就算是见，也只能是我们这里的人看到，到底用处不大，若真想有用。要让凤戾天看到她！”

方老将军一怔，说道“难道让皇后去东晋的军营之中？不要说凤戾天身边高手环视，就是他们那个苏龙苏元帅也是难得的高手，你莫看他年轻！”

南宫轩淡淡一笑，说道：“何必皇后亲自去呢，只要略施小计，自然能让他看到皇后。”

方老将军脸上显出不可思议之色来，伸手捻着已显得有些花白的胡须，低声道：“这不让皇后去，还能让人看见。这便是仙术了吧？”一面说着，一面凑近了几分，又说道：“可否演示来看看。”

南宫轩轻轻一笑，说道：“想来将军的兵法也不会轻易示人吧？”

方老将军无奈地一摇头，说道：“也罢，那我静等着效果就是了！”

南宫轩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来，方老将军一拱手便告辞而去了。

等方老将军走出了屋中，南宫轩这才陷入了思索之中。好半晌的功夫之后，走入了内室，拿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雕花盒子来。

第265章 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了桌上，自己又看着沉思了片刻，才不由得嘴角轻勾，笑道：“想不到竟还是要用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师傅说的对，世人愚昧，却信自己双眼所见。”

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桌上放置的物品摆弄了起来。好半晌的功夫，这才将剩下的东西一一收回到了盒子中。拿起桌上一张纸，细细的晾晒干了，又用小小的滚轴将干燥后的皱褶小心翼翼的碾压平整。

自己端详了半晌，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人叫了个护卫进来，低声叮嘱了几句，又将纸张递到了那人手中。

侍卫接了纸，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却见不过是雪白的一张纸，上面无字迹也无书画，不知道有什么妙用。

很快，这张白纸便出现在了东晋国国家凤戾天的书案之上。只不过，凤戾天却是不知道这纸乃是金国调动了不少人力，甚至冒着让内线暴露的代价，才无声无息的混入了凤戾天平日所用的纸张之中。

凤戾天此时正在听人汇报从金国传递过来的消息，一面听着一面眉头已经是紧紧拧了起来，口中喝道：“什么？停灵四十九日！以皇后礼出殡，要我们再等？哼！亏他们说的出口！”

苏龙在侧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口中说道：“陛下，公主停灵的要求，说起来也不算过分。”

“不过分吗？”凤戾天冷笑了起来，说道：“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仗着她是朕的女儿，以为朕就会格外心慈手软一些。想利用她的尸骨，来阻止我们攻城的日期罢了。”

苏龙忍不住亢声说道：“陛下！公主尸骨未寒！如今就出殡，确实也太过仓促了些。何况，金国来使说的明白，有孩童亲眼看见公主魂魄尚且在城中游荡。若是现在出殡……”

想到凤灵柔有可能会因此魂魄无着，苏龙忍不住又是一阵心伤。眼看着好不悲痛之意的凤戾天，心中只觉得百感交集，竟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难道要公主魂魄流落他乡不成！”

凤戾天听出了苏龙语气中的异样，却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道：“鬼神之说，不过是安慰世人罢了。柔儿纵然是在天有灵，也会明白朕一番解救天下百姓的苦心。”

苏龙只觉得胸膛中血气翻涌，竟是直冲脑海。出口之声如同咆哮一般，“陛下！有道是宁可信其有！若是万一……”

“够了！”凤戾天的手重重拍在了桌案上，手边的茶盏一跳，倾倒在了桌上，瞬间茶香满溢。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神！若是真有的话，就出来让朕看看！”他这里怒视着苏龙。

却见苏龙的一双眼慢慢张大了，竟是死死的盯在了自己的桌案之上。凤戾天见状不由得一怔，下意识便转过了头来。

一看之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浑身冰冷。口中喃喃自语道：“柔儿？你当真来了不成……”

凤戾天与苏龙两个人都紧紧盯着桌案上的纸，仿佛那张白纸上突然开出了花朵来一般。而实际上，纸上现在出现事，比开出花朵来更加诡异，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平铺在桌面上的白纸，随着茶水的浸染，缓缓浮现出一条条的血红色，如同新鲜的血迹一般。诡异的大红在纸面上飞速勾勒出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渐渐的，有了嘴眼口鼻，有了发髻，浮现了衣服的纹理与样式。所有熟悉凤灵柔的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立刻认出那就是凤灵柔。此时，她似是跃然纸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眸似无意似无辜，仿佛正在回望着两人。

凤戾天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略微有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苏龙的反应却是完全与他相反，竟是全身都绷紧了，一脚向前跨出，伸出了手去，想要那画面上动人的脸颊一般。

“这不可能……”凤戾天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纸上的画像，说道：“不过是妖术邪法！不可能！”

可无论他怎么否认，这一切都还是清清楚楚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心中觉得恐惧无比，却无论如何都移不开双眼。

苏龙却是一直极力按捺着自己，不要用手去白纸上的人影。对凤戾天的话语充耳不闻，嘴唇颤抖着，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公主，您可是……可是有什么怨恨吗？”

深深吸了口气，闭住呼吸，又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苏龙只觉得心中痛苦难当。她怎么可能不怨恨呢？自己又如何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来。如同南宫轩所言，自己的父亲都不愿她活着这世上，能有几人承受的住？

她不过才是个少女，刚度过了及笄之年。如同枝头盈盈一朵娇花，纵然是性格坚毅，又怎么承受得住这也的打击。

她是怨恨的，否则的话，又怎么会选择了自尽，又怎么会在城池之中游荡，又怎么会今日在东晋的军帐之中，显露出了她的容貌来。

似是在回答苏龙的疑问一般，那纸上上竟是缓缓散发出了清雅的香气来，甜甜的、夹杂了绿茶寒冽的香。香得冰冷而悠远。

那是桂花的香气，凤灵柔最爱的香味。他甚至还记得，他双臂伸展将她托起，便是这样的香气充斥了鼻端，让他目眩神迷，让他情难自制。

“陛下，想来，公主是听到您的呼唤了吧？”苏龙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一室的安静，混杂在冷冽的香味中，听起来竟是有几分嘲讽之意。

凤戾天此时却无心去计较苏龙的失礼，全服心神都放在了那白纸之上，试图找出让自己不相信的理由。

可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人没有办法去不信。

凤戾天缓缓退到了窗边，咬了牙从牙缝中呲出几个字来，“朕不信！这一定是金国故弄玄虚，一定是！”

“查！”凤戾天猛然一下站直了身体，对着刚才回事的侍卫说道：“立刻派人去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卫一直俯身跪到在地上，虽是见两个人行动言辞古怪，可到底是陛下面前，不敢擅自抬头张望。现在听了这样一声，自然是找到了合理满足好奇心的借口，连忙抬起头来，向着桌上看了过去。

只见白纸上，用鲜红的胭脂般笔迹画了个绝美的女子。联想起刚才两个人那几乎听不懂的对话。心中骤然明白了过来，这是，公主显灵了？

躬身领命，伸手要去拿桌上的白纸。耳中却听得苏龙一声断喝：“别碰！”

侍卫倏然一惊，连忙住手，看向了凤戾天。凤戾天一蹙眉，却见苏龙亲自用手捧起了那张还湿润着的白纸，口中低声说道：“我与你一同去查！”

凤戾天眉头深锁，看着苏龙躬身行礼，带着侍卫退出了军帐之中。

那画一离开了房中，清甜的香气也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甚至刚才那股冰冷的压抑之感，也瞬间就无影无踪了。

凤戾天坐倒在了椅中，却觉得脑海中听到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