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蝙蝠身子比平时看到过的蝙蝠要小得多，大概只有成年人食指两个指节一般大小，但相对它们细小的身体来说，两只纯黑的翅膀却大得出奇，打开时的翼展能有常人小臂长短。

几百甚至上千只这种蝙蝠紧紧挤在一起，它们把脑袋和身子藏在翅膀下的时候，自然就是一片深迥的黑暗，而这时纷纷探出头来，无数细小却张着獠牙的头颅攒动，只看的人浑身一阵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冯一川急忙把木剑收了回来，楚月岚刚问了句怎么回事，就看他食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面拉着楚月岚小心而又加紧步伐往前走着，一面用极低的声音说到：“这不是人间的东西，看那样子似乎是《降魔笔录》里记录过的一种叫‘闇蝠’的冥界生物。这东西只有几只或者十几只还好说，但现在数量太多了，我们很难对付，先想办法脱离它们再说。”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但这次头顶的黑暗却始终没有减弱的迹象，也不知是那些“闇蝠”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还是这次出现的“闇蝠”数量已经庞大到足以遮盖住这么长的一段距离……

想着这些，冯一川心里一直打着鼓，早就伸手把包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将能用的都整理到了手边。受不了这种持续的压抑，楚月岚忍不住开口小声说到：“我们身上那些针眼一样的伤口，应该就是这些蝙蝠咬的吧，好厉害，咬的时候只感觉跟蚊子一样，不知不觉却被它们吸走了那么多血，难怪我会觉得身体异常莫名的疲惫。”

冯一川偷眼往上方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到：“而且我估计，这些‘闇蝠’的细小尖牙上，能够分泌一种我们并不了解的毒液，或许并不致命，但却是一种强烈的致幻剂，再加上召唤和控制它们的人施加了术法，所以在我们第一次感觉被蚊子叮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陷入幻觉，致使我们后来不能清晰的看到这些东西的出现，只以为是被不知名的黑暗袭扰。”

停了一下，冯一川又往四周看了一眼，嘴里接着说到：“虽然还不知道其原因和规律，但这些‘闇蝠’应该有固定出没和盘桓的范围。所以刚才我们回到起点后，反倒赢得了一些缓冲它们致幻毒液的时间，这才让我们再次行动的时候，及时清楚的看到了这些小怪物。”

听到这里，楚月岚认可地点了点头，但她却不知道，冯一川心里还藏下了一些更深层的忧虑，那就是无论再怎么被致幻，之前那些和叔宴仇他们交互的画面，还是显得如此真实。而且细细思量之下，有很多细节都存在疑点，并不仅仅是幻觉能够解释的。但是现在，这些疑惑既解释不了且无益于眼前的处境，所以冯一川还是决定暂时瞒下不提。

正想着，好像楚月岚又小声说了句什么，冯一川思索间一时没听清楚，刚开口问了句：“你说什么？”就听一阵异样的声音直钻进他耳边里来。

那声音并不尖锐，甚至还有些沉闷，但却像音响的低音炮似的，嗡嗡的震的他耳骨生疼。这声音里仿佛还掺杂了一些低声呢喃的人语，断断续续像是在念经。而声音传来的同一时间，头顶和四周围着两人的那些“闇蝠”不再沉寂缓动，无数剧烈振翼的摩擦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跑！！”冯一川一声大喊，抓着楚月岚就往前方急奔。他也不知道在这山肚子里奔跑是否就能脱离险境，但眼下只能这么全凭人类条件反射的去做！

那些“闇蝠”并不单独行动，仍是聚在一起，仿佛一团黑雾一般从身后向他们急卷而来，短短一瞬间就追过他们头顶，绕到他们身前，与原本就在前面的“闇蝠”并作一股，窜到地面又急转往上，数百只“闇蝠”扭结成一只粗壮无比的黑色臂膀，正面朝两人抓了过来。

冯一川急忙抖动木剑迎了上去，他自然不懂什么剑技，完全像是街上拎着木棒的流氓打架似的，胡乱而急促地四面舞动着木剑。好在他手里这柄木剑也算件辟邪的东西，那些“闇蝠”多少有些忌惮，成群在他木剑所到之处乍分又乍合，寻找着突破木剑的机会，同时分出一部分转而向楚月岚扑去。

对付这种密密麻麻，一打即散不打又聚拢的东西，楚月岚的身手几乎派不上一点用处。她只能全凭意识的作出还击的动作，但却收效甚微，虽然拍打踢落了几只“闇蝠”，但手臂上也被其它“闇蝠”又咬出了许多小洞。照这么下去，体力的消耗加上重新被致幻毒液侵入，说什么也只会落个变成干尸的下场。

冯一川这边也越来越不好受，他这种完全只凭蛮力，毫无呼吸吐纳章法的挥舞方式，更是像一台抽水机一样，在迅速抽干着他的体力。而且纵然暂时有木剑护着，他的手臂和身体上防护不到的地方，也很快被咬了许多下。

眼看楚月岚那边更加势急，冯一川顾不上身侧空档，一咬牙扑向楚月岚，横剑在她身前猛力一扫的同时，左手从包里掏出一枚符咒捏成的纸团，朝“闇蝠”群砸了过去。

这纸团正是冯一川之前学着童老头的方法制作的，虽然没有童老头手里使出来那么有威力，但也颇有些声势。只见纸团碰到那些“闇蝠”的瞬间便轰然炸开，一阵稍有些刺眼的火光和弥漫的硝烟味之后，前方没有被波及到的“闇蝠”也纷纷吓得往四周一散，让出一个缺口来。

冯一川一把拽着楚月岚就朝缺口外冲去，可就在他们冲出缺口的刹那，那些“闇蝠”就飞速的重新聚拢在一起，照旧追了上来。

楚月岚身上和手臂上还挂着好几只“闇蝠”，她一面跑一面拍打着，可这些小怪物，似乎是尖牙挂在了她的皮肤和衣服布料的纹理上，要使上一些力气才能把它们拽下来。眼看身后的怪物马上就要追到，冯一川急忙从包里随便抓出一道符咒，试着朝楚月岚身上那些“闇蝠”抹去，没想到一抹之下，那些“闇蝠”就全身像触电一般的一阵紧缩，自己就掉到了地上。

三两下，身上的“闇蝠”是解决了，可这一番动作毕竟减缓了一些奔跑的速度。只感觉眼前一暗，冯一川再抬头时，那些成群“闇蝠”又追过了两人，像片巨大的黑色布幔一样，挡在了他们前方。

那“黑色布幔”很快一阵紧缩，再张开时，那些“闇蝠”又吱呀有声朝两人汹涌地扑来。戒备间，冯一川抬手看着手里的符咒心里一动，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叠符咒，以最快的速度分别贴在了楚月岚前心后背，以及手脚四肢上，贴完立即喊到：“打！！把那些鬼东西当成你练习的沙包那样打！！”

楚月岚聪明灵透，马上就明白了冯一川的意思。她一点头纵身一跃，就像是面对一个格斗高手一般的动作起来。此时她贴了符咒的四肢，简直就是四柄驱邪木剑，再加上她沉稳有力的技击动作，一时间在“闇蝠”群里犹如虎入羊群，随着碰撞而冒起的点点火花，那些“闇蝠”纷纷而落！

冯一川忍不住一声雀跃，趁着空档，也抓起符咒贴满自己的四肢，挥着木剑加入了战团。

可惜的是，这种优势并没能持续多久。太多了，那些“闇蝠”的数量简直多到令人发指……两人虽然已经打落了数不清的“闇蝠”，但后面永远有更多的前仆后继地飞来。又坚持了一会儿，两人身上被咬过的地方胀痹感愈加明显，加上体力消耗，身体越来越沉，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不行……”楚月岚急促喘息着，抓住怪物一波攻击的空隙，拉着冯一川退开两步说到：“这样不行……我们……会被耗死的……呼……呼……”

冯一川此时也早已身疲力竭，用木剑拄地支着些身子大口喘息着。他怎么不明白楚月岚说的这个道理，可这么多的“闇蝠”，就算用“爆炸纸团”炸开口子逃跑，只要不根除它们，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被追上，问题是像现在这样却打又打不完……

他根本想不出现在该怎么办，正思索间，“闇蝠”群又一波攻击袭来。勉强抵挡了一番，冯一川正要开口和楚月岚商量办法，突然，先前那个沉闷的声音又一次传来，紧接着，无数肉翅扑腾的声音从这条山腹通道的深处接踵涌来，而两人身边，很快就连最后一点点光线，都消失了……

看来所有的“闇蝠”已经倾巢而来了，这种数量，就算两人再怎么爆发求生潜力也是无法对抗的。冯一川一面配合着楚月岚作着最后的挣扎，一面伸手往包里探去。

包里会爆炸的纸团顶多还有七八颗，这也是冯一川不想多用，还想留点后手的原因，但显然这时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略一思忖，他一咬牙，将全部纸团抓在手里，一举朝身前的黑暗全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