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锷到缅甸不是孤身来的，实际上，师部的野战医院给他分了一半的人手，一直在跟随大部队行动。

棠吉的战斗已经打了几个小时，可是野战医院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前线没有伤兵送下来，他们想主动上前线，可是冯锷给警卫医院的排长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一个医生、护士进入前线，他们等在这里就好了。

“嗡嗡嗡……”

天边出现发动机的轰鸣声，鬼子的飞机呈编队出现在鬼子军官和观察哨的眼中。

“鬼子飞机！”

观察哨大喊着，提醒着在防炮洞附近的弟兄们；这些弟兄们刚在防炮洞里面呆过，那里面不是人呆的地方。

呆在里面的弟兄，耳边只能听到呼啸声和爆炸声，空气中充满了炮弹炸开的热量和火药味，而这个唯一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的空间还要面对冲击波，在战壕中爆炸的炮弹，携带着泥沙和弹片，噗噗噗的击打着战壕壁，泥沙不停的灌进洞里面，不仅仅是这样，他们头顶上不时掉落的泥沙、土块砸的身上发青，不能躲，还要观察洞是否会坍塌。

“都进洞！”

“不想死的都进洞！”

……

军官大喊着，驱赶着洞口的弟兄们赶紧爬进去。

“比上次更多了，十驾，鬼子可真够阔气的。”

冯锷举着望远镜，感叹着，然后不慌不忙的沿着交通壕爬进了防炮洞里面。

冯锷不知道的是，为了让这里的穿插尽快的到位，鬼子已经抽调了正面战场的飞机，今天一天，鬼子18师团和96师的战斗都只有一个中队进行轰炸。

“啾啾啾……”

“轰隆隆……”

从半空中落下的航弹带着尖啸声，落在棠吉，棠吉镇被淹没在一片火光和烟尘之中，大地都在震颤着，无数房屋的碎片被轰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重重的落下，天空之下到处是土石、木屑在横冲直撞。

搜索联队在棠吉的攻击受阻，那就证明这里有大规模中国军队在防守；在鬼子军官眼中，有战车配合进攻的搜索联队，不是小规模部队能顶住的。

“啾啾啾……”

“轰隆隆、轰隆隆……”

镇外本来坑坑洼洼的工事在这样剧烈的爆炸之中不断的被摧毁，浮土现在已经成为了主角，爆炸掀起的土石混杂着弹片四处飞溅。

“啊！”

这帮人毕竟是新兵，他们没经历过鬼子这种规模的轰炸，在持续的轰炸中，终于有新兵忍受不了折磨，爬出仿佛随时可能坍塌的防炮洞，在战壕里面疯狂的乱跑。

剧烈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他们惊恐的大叫淹没在笼罩了整个阵地的烟尘中，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席卷开来，奔跑的新兵们被猛烈的扫倒在地。

“轰隆隆……”

一枚航弹直接奔着南面阵地的营指挥所而来，简陋的指挥所被炮弹击中随即爆裂开来，沙袋和木头被撕成碎片飞向了空中，然后又重重的落下，指挥所里面的几个士兵直接在爆炸中化为了泡影。

“啊！”

越来越多的新兵害怕被活埋，他们惊恐的大叫，奔跑着然后被震飞摔进战壕里，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们，航弹的弹片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追着他们的屁股，穿透他们的身体。

在恐怖的航弹面前，只要被击中，一切都化为齑粉，任何的血肉之躯瞬间就会被撕扯的支离破碎。

航弹终于没有了，鬼子的飞机开始下降高度，用机载机枪扫射着阵地，这种声音现在已经没办法传到弟兄们的耳中，就连冯锷都听不到了，他的耳中现在全是嗡嗡的乱响。

不过这并不妨碍冯锷快速的从掩体中爬出来，震颤的感觉已经停了几分钟，耳中的轰鸣声还在，他从掩体里面爬了出来。

抬头看向天空，鬼子的飞机已经不见踪影；举目四望，整个阵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弹坑弥补，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躺在弹坑的边缘，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来是谁的。

阵地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远处的草木在燃烧，泥土变得一片焦黑，闪耀着光芒的无疑是锋利的爆片。

“咳咳咳……”

空气中的硝烟还在弥漫，随着冯锷的呼吸进入他的肺部，冯锷不由自主的猛咳。

“上阵地，全部上阵地。”

“抢救伤员，防炮洞塌了的，组织人手给劳资挖，人挖出来，弹药也要挖出来。”

“二连长，轻点人数。”

“三排长……”

……

87团二营长的声音响彻整个阵地，冯锷坐在弹坑边沿，摸出一根烟，他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罗店。

“团长，指挥所的电话线被炸断了，通讯兵已经在维修了。”

警卫连长炮弹冯锷的身边报告着情况，前沿指挥所被摧毁了，随同消失的还有里面的几个弟兄。

冯锷没有回答，慢慢的站了起来，忙碌的阵地上，一具具没有声息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一箱箱沾满尘土弹药箱也重见天日。

“啊！”

“啊！”

终于有伤兵的声音传进了冯锷的耳朵里面，冯锷皱眉望去，几个伤兵正躺在担架上徒劳的哀嚎。

至于阵亡的弟兄们，被整齐的摆放在阵地的后方。

“就地寻找掩体，鬼子进攻就快要开始了。”

连排长大喊着，努力恢复着自己的防线。

“团长，一营没了一百零六个弟兄，还有十三个弟兄重伤。”

一营长垂头丧气的报告着伤亡情况，步兵的交火还没有出现，一营就没了大半个连，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弟兄们，我是冯锷，85团的团长，你们曾经的教官。”

冯锷就站在战壕里，朝着阵地上的弟兄大喊着。

“鬼子的飞机、大炮很厉害，从你们成为士兵的那一天起我就告诉过你们；今天这种轰炸，对于鬼子来说很普通；可是我们不应该失去这么多弟兄，在这个阵地上，没有那么多掩体被鬼子炸毁。”

冯锷有点愤怒，愤怒的话语中带着不甘和失望。

“不服从命令、自以为是、狂妄无知是他们阵亡的原因！我们跟鬼子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在战场上，没有那么多军官会纠正你们的错误，没有谁能在枪林弹雨中照顾到你，这个时候，唯一能拯救你们的就是平时的训练和长官的命令，如果你们在这里，忘记了训练过千百遍的东西，那你就看看旁边的弟兄怎么做？你们明白吗？”

冯锷大喊着，希望能让这帮弟兄清醒过来。

“咚咚咚……”

这个时候，鬼子的重机枪阵地又开始扫射，子弹奔着阵地而来。

“团长，小心。”

警卫员一把把冯锷扑倒在战壕里，实际上，呼啸而过的机枪子弹离他们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