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岸回家的那日，正是白凛告别回军营的日子。

两人在镇头所见，兄弟二人什么也没说，补上一个无声的拥抱。

“我听说一切都熬过来了，南亭和小宿已经回京处理王员外之事，娘和宵一她们心情如何，可有悲伤？”

十分漂亮的十岸是最像母亲的孩子，夸奖玉树临风和俊朗帅气都不能表现十分之一的美貌，若当年老二是个女孩儿，宵一的第一美女之名就保不住了。

他温声细语地与大哥说话，白凛这个大老粗也柔和地回答：“宵一啊，她真的长大了，你回去看到会惊喜的。”

兄弟二人告别，白凛拍了拍二弟的肩膀。

虽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他们，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往军营赶去，马蹄声响踏出镇头石板场，白凛的背影真越来越像父亲。

这头。

宵一看了看酒楼送来的布置物件清单，看着没什么奇怪的危险的便签了字，同意到时候他们来为李大人的妾设宴。

“四姑娘，下次你家要是办酒设宴的，随时吩咐小的来为你效力！”

那会说话的小二哄得宵一十分开心，然而她如今作为府宅主人哪里还需要外头的布置，莫知闻只要一声令下，全给她办得妥当。

回头来，宵一一人继续打理自己的草药，她试了试回到空间里，每次去居然都是客栈底下的地阁。

“我的世外桃源是消失了吗。”

她有些无奈。

现在后院的水井随便自己用，空间似乎变得没什么用处了，好像失去了从前单纯的自己似的，也失去了口袋般的仙境。

她总是亲自去往地阁搬动药材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再让人锁进库房中。

亲力亲为不让任何人接触自己的秘密，打算就这样赡养母亲，守候哥哥们带着他们的家人告老归乡，就这么安稳一辈子。

她正想。

想着想着脑海里呈现出竹林小院到镇上那条路的花树，她想到沈南亭坐在树上喝酒的洒脱，一时间竟不自觉微笑。

那天似乎并不是愉快的重逢，但事后回想竟然很是心动。

她爱上了一个叫沈南亭的人，然而跟他在一起却是跳进名利场和繁华世界的深坑，她聪明到不愿意跳。

“到底我还是一个过于清醒的女子。”

自言自语的宵一很快被粒娘和小王少爷从走神中唤醒，他俩看着高一头的宵一说，前厅来了个好漂亮的哥哥，一进来就随随便便地找茶喝。

粒娘还万分认真地多提醒一遍：

“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哥哥，门口全是镇上那些还没结了婚的姐姐，在那里挤着偷看他！我爹爹被拦在门外了，正进不来！”

好看的哥哥？

宵一回想，这白宁镇来过的人除了徐知府这个道貌岸然老色鬼长得好，就是沈南亭十分俊秀帅气……

虽说大哥哥白凛英武非凡，三哥哥白宿也少年意气，但能吸引那些姑娘的还得是上述二人。于是她以为，沈南亭这家伙又回来了。

“也不怕京城那头沈老爷和沈夫人派人把你抓回去成亲，走了不过三日又跑回来，是不是特地看我大哥哥离开了所以来……”

她洗了洗手，抓着一块毛巾擦手从院里走进前厅，近了是听着好多女孩儿窃窃私语的声音，她甚至有些生气——

沈南亭什么时候学会像花孔雀一般把人都招来了。

“我说沈大少爷，你能不能不要让我门口如此热闹……”她进前厅一看，屏风前老藤椅子上坐得端正无比的正是二哥哥十岸，“二哥！”

她惊喜万分。

却首先看到十岸递上来的精致礼盒：“听说小宿送了你一个金水瓢很值钱，二哥哥混得并不算太好，只能送你一本画册。”

那是京中闺秀人人一本最爱的插图画册。

才女孔另馥孔小姐在她家府上设了一个画会，那些还不愿嫁人的大家小姐们，常在这里吟诗作画，然后把它们拿去书局编册售卖。

一直很羡慕这位孔小姐的宵一，总感叹她是女中豪杰，是颇有胆识和智慧的聪明人。

“没想到哥哥竟然给我带回来这个，我最最喜欢二哥的礼物了！”

她明媚欣喜，眼角都是满意，凑近十岸笑了笑，“二哥可千万别告诉三哥哥，说我觉得他的礼物一般。”

当真一般。

钱这种东西她喜欢，金子昂贵她不会讨厌，但多苦的日子里她和母亲都度过，如今不会再缺，并不那么看重。

反之，二哥十岸送的画册，让她收获不一样的满足。

“能不能让让啊，姑娘们。”

门口试探着进屋，却无人搭理的莫先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只得大声呼喊宵一，希望能被放进去。

听声的宵一赶紧把礼物放在桌上，要二哥哥帮自己再收着片刻，冲到门口去好言相劝那些没有恶意的女孩儿：

“姐姐们，我二哥哥喜欢温柔含蓄的女孩子，要是会点琴棋书画就更好了……他跟我说过啊，他最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孩儿了。”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宵一，真的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劝退了姑娘们，莫先生擦了擦急得满头的大汗，入门去与读书颇多的十岸互行一个礼。

十岸知道他和母亲叶氏的关系，便有心添一句：“多谢先生照顾母亲，也照顾宵一。”

本是跟着宵一从里头跑到前厅门处的粒娘和小王少爷，他二人趴在那里只是偷偷望着这陌生而漂亮的哥哥。

看他举止有礼，看他文质彬彬，粒娘总觉得他跟宵姐姐的其他哥哥都不一样。

“粒娘，过来叫十岸哥哥。”

宵一喊她过去。

她乖巧地走去让十岸仔细瞧了瞧，漂亮读书人不由得看向莫先生：“小粒娘长得真的很像从前的莫夫人啊。”

“是啊。”

莫先生感叹他的旧事，到十岸这里后面的人就不清楚了，于是拍拍少年的肩膀，“我与哥儿的母亲都是苦命人，日后再不能让人欺负了。”

十岸点点头，让他带着粒娘和那傻傻的小王少爷回了后头去。

只剩下兄妹二人，十岸忍不住要宵一过来给个抱抱：“你刚才当我是南亭，看来他这一趟跟你已经走近了许多啊。”

宵一受不得哥哥调侃自己，咬死了不承认她的心动：“你不知道，我俩只是在王员外这件事上联手，别的没了。”

真的？

显然她二哥哥不是很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