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斯年你不要吓我…”我一袭素衣，单单是我的面容是看不出是妖的，可是我没法子掩盖这身后耷拉的尾巴。身边若隐若现飘忽着的妖气，彻底暴露了我并不是人类的事实。周围一圈围满了拿着各种法器的人类，他们似乎没有丝毫的怜悯。

是啊，人妖势不两立，在他们眼中斯年不过是个被妖迷惑，死性不改，甚至愿意为了个妖，豁出性命的人类。不过便是这样一个人类，有什么重要的？一个人类的生命，只是一个人类的生命罢了，他们认为的千年老妖可能危害世间，那时候我伤的人只会更多更多。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伤过任何一个人，我千年化形也只是为了陪在斯年的身边罢了，什么千年老妖，对于我来说，我只是想要陪伴在斯年的身边罢了。什么法力什么内丹，我统统不在乎，对于我来说，斯年就是我的全部。

而我的全部，便这样，被他们伤害了。

在他们眼中，这千年狐妖化成人形法力滔天，聚在这里的这些人怎可能就这样放我走？就算今日我走得了，也不可能就这样让我毫发无损的离去，至少得伤我。

他们便是这样，抱着这样的念头，伤了我最爱的斯年。他们无论怎样伤我，我都觉着无所谓，伤会好的，总会好起来的。独独他们伤了斯年，这事像是刺在了我的心上，将我的心搅和搅和，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他们自认为是好人，做得确是伤害他人的勾当，我是妖，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是想陪在自己爱的人的身边，我也从未想过会发展成这样。

我认识斯年的时候我还只是只狐狸，那时候我被猎人抓住便是他救了我，我很喜欢他，我想要陪在他的身边。无论他轮回多少次我都会去找他，想尽办法去寻他，我很喜欢这个人，喜欢到我从一只才出生不久的狐狸，成了千年狐妖。

我只喜欢这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他轮回转世的每一世我都会想尽办法去靠近他，去寻他，便是因为我真真的喜欢他，好容易我终于化为人形，他也记得我，我们终究修成正果。

结果呢，却被这些自认为正义的人伤得体无完肤。甚至我们隐居深山都会被找来，不可笑吗？

直到斯年的上一世我幻化成人，那时候斯年已是暮年，白发苍苍的斯年看着我化为人形，震惊的模样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告诉了斯年真相，我告诉他其实我们很久很久以前便认识了。曾经，我为了斯年冒充我所说的玩笑话“我等着成精以后嫁给斯年呢”，为了这一句话，我便等到了现在。

我看着他每一世转世轮回失去所有的记忆，每一次心上都会多痛几分。

大抵是上天眷顾，我一直在斯年的身边，一直以狐狸的身份与他共度了很长很长的时光，斯年也像他第一世说的那样，的的确确没和任何女孩子有所瓜葛。

偶尔我也会想，是缘分吗？我想是的。

白发苍苍的斯年听我说完，只是笑着摸了摸胡子说“我在轮回的时候总会听见一个人说，‘莫要忘了，莫要忘了你答应过一只狐狸不会与任何女子有所瓜葛’，所以在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猜想是你了。”

在斯年的第一世死亡的时候，那时候我的法力还很微弱，只能进入斯年的梦境，我告诉斯年，我一直是一个能修炼成妖的狐狸，千年后我便能成妖，我求求他一定要等我。

只是斯年次日还是想对待狐狸一般对我，我一直觉着，斯年是不是并不想等我。后来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一个人类罢了，他如何活的了千年？

可是他真真的等了，明明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一切，他却始终都记着，那第一世他究竟是将这件事放的多重要，才会记得这般清楚。

仅仅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他并没有将我当成怪物，反而是在忘川河承受了千年的痛苦来寻我，这一世，我们终于能相遇了。

我陪在斯年的身边，看着斯年长大，直到后来斯年娶我，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怎么到了这些收妖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呢？

我明明，我们明明这般相爱。

“妖孽！今日我等便要了你的命！”

世人只看得见这我是妖罢了，无人问为何一个人类愿意为了妖付出性命，也无人知为何这个妖如今哭得撕心裂肺。人妖势不两立，一直以来便都是如此，不是吗？

就算是见着那人类愿意为了这妖付出性命，到头来也不过是给妖扣上祸乱人心的帽子，谴责她迷惑人类。又怎知我们为了走在一起，所付出的勇气？又怎知我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我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

他们看得见的，不过便是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罢了。这些东西，与他们不过半分关系都没有，左不过是一句：人妖殊途罢了。

我并不搭理他们，只是紧紧的抱住怀中的斯年，眼泪不住的流淌，颤抖着的我只想和斯年在一起，别的，我什么都不曾想过。

我之所以成妖，之所以等待这么多年，不过只是为了和这个人有一世长相厮守罢了，就连一世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为了斯年修炼成妖，可是成妖以后，我便不属于畜生道了我便是一个有着感情有血有肉的人了，只是我死后会出现内丹，只是我生命很长很长，只是我模样年轻些罢了。

我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成妖后我便不属于畜生道，也不属于任何一道，我死后便会魂飞魄散，这一世我抓不住斯年，我没有以后了，我没有来世我怎么抓住他？

我该怎么办？

斯年靠在我的怀中，他抬头看我，我能看出他眼中的温柔，然后我看着他慢慢的笑起来，又吐出一口鲜血，而我的眼中早已充满了泪水。斯年浑身粘满了血液，颤抖得说着“我一早便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归瑶…只是以后，你要自己…”

我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见斯年的嘴巴一张一合，我知道他要走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可是我却能分辨他最后的话语：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