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爸爸，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好像整个世界都背叛了帝国，只有你一个人在为帝国而战的嘴脸，我已经……彻底受够了！”

雷红海将称谓从“父亲大人”变成了“爸爸”，眉眼之间的讥讽和嘴角的叛逆也变得更加浓郁，“真可惜啊，无论你再怎么大义凛然，嘴上说的再好听，你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

“帝国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你来拯救，更何况，此刻的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让我来告诉您，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就算你执意不肯发布公开声明都无所谓，特别调查委员会可以代替你发出声明，至于神魂烙印嘛，反正我是你的亲儿子，血管中流动着你的血液，我们两个的神魂烙印非常相似，稍加调整，就可以用我的神魂烙印来代替你，发布一道道命令。

“——当然有可能被看出来，那又如何？元老院已经准备好对惊雷舰队动手了，既然你执意敬酒不吃吃罚酒，而你那帮该死的部下也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那我们也只好用电光石火、雷霆万钧的方式，来一个彻底解决！

“别怪儿子对这些叔父辈心狠手辣，元老院给过他们机会，亦给过你机会，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仅仅是想自保，并保住雷家上下这么多人而已——你可知道，雷家上上下下这么多族人，遇到你这样动不动就要‘毁家纾难’的族长，究竟有多头疼吗？

“至于你的人身安全……放心，虽然你这个当爹的对儿子都是灭绝人性，无情无义，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都无动于衷，但我这个当儿子的，绝不会像你一样冷酷，还是会好好孝顺你的。

“你不会死的——这亦是我和特别调查委员会谈的条件之一，等我处理完惊雷舰队的问题，局势都稳定下来了，就可以把你送到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比这里大得多的庄园去，你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顺便看着我是如何用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统御惊雷舰队，并壮大整个雷家！

“这就是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爸爸，我会证明给你看，你一直以来所坚信的理念统统都是错的，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正确和重要，缺了你，帝国一样会高速运转，蒸蒸日上，而我们雷家亦会以百倍的速度崛起，听到了吗！”

雷成虎看着长子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具冢中枯骨。

面对儿子越来越亢奋，越来越尖锐的声音，他依旧无动于衷，默默地听着，直到儿子尽情发泄完了，又等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明白了，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为了夺取惊雷舰队的指挥权，要背叛我？”

“背叛……”

尽管父亲已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拔去了牙齿和利爪的困虎，听到“背叛”这两个字，雷红海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他强忍着眼角和嘴角的抽搐，道，“我从来不想背叛您，父亲大人，但无论是我还是雷家甚至惊雷舰队中的很多人，我们都想要活下去，都不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笑理由去陪葬！”

“在战场上，越是贪生怕死的家伙，就死得越快，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才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跟随我打了这么多年仗，竟然都不明白？”

雷成虎缓缓摇头，眉眼间满是困惑，仿佛在奇怪自己究竟怎么生出如此蠢笨的儿子，他深深凝视着长子，就像是下一秒钟再也看不到，从锋利的双唇中吐出来的声音，却是比地面上带着冰碴的寒风更加刺骨：“让我来告诉你，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吧，傻小子。

“不错，一开始你们的计划或许是有可能成功，有你配合，元老院可以轻而易举将惊雷舰队中所有死忠于我的力量统统清除，甚至用你的神魂印记来仿冒我的命令，向整条前线发出‘辽海侯’的声音——这就是你唯一的利用价值所在。

“在你的这点儿利用价值还没有被压榨干净时，他们或许是会让你当上惊雷舰队的统帅，但好景不长，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生惊雷舰队已经被人渗透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而你不过是一尊摆在台面上的傀儡而已。

“没有那些元老们的同意，你甚至连一条舢板都指挥不了。

“别想着你能在四大选帝侯之间左右逢源，没用的，你的级数相差实在太多，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不过，或许你也等不到这样的烦恼。

“因为在那之前，远征军已经被裁撤和改编掉，原本凝聚在一起，保持高度戒备和最高级别战斗力的集团军群，统统回归了原本的建制，被分散到了地方上，甚至为了争夺几十个大千世界的所有权和开发权，大打出手、彼此摩擦、严重内耗。

“这时候，圣约同盟的主力舰队绝对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出来，将一盘散沙的帝国舰队都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令整个帝国都处在惊慌失措、极度混乱的状况中。

“到那时候，目瞪口呆、束手无策的四大选帝侯家族还是会想起我，再度启用我，让我指挥剩下来的残兵败将去对抗气势如虹的圣盟大军——就像一百年前黑风战线全盘崩溃的那次一样。

“有件事，儿子，你是错的。

“我的确是帝国的支柱，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能拯救帝国，没有我，帝国就是无法正常运转，甚至会彻底崩溃的。

“元老院之所以不敢杀我，也是基于这一点，而不是因为你谈出来的什么‘条件’。

“你今天选择背叛我，我不怪你，只是感到非常可惜——我原以为你至少会比你小弟更聪明一点，吸取了上次用星舰谋取私利的教训后，不至于过高估量了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干出诸如‘贸然冲击金丹，走火入魔暴毙’之类的蠢事。

“没想到，你比他还蠢，蠢一万倍。

“记住我的话，儿子，今天你可以背叛我，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我希望当那天来临时，你能挺起胸膛，像个男人一样面对背叛的后果，轰轰烈烈地为帝国战死吧！”

雷红海的嘴唇颤抖了半天。

原本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想了半天，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冷笑几声，朝雷成虎深深施礼：“好好休息吧，父亲大人，稍微过几天，一切都结束了。”

“或许吧。”

雷成虎的目光穿过儿子和墙壁，不知射向何方，“或许，一切……都结束了。”

……

“新生2号”运输舰反重力符阵激荡出的刺眼光圈渐渐消失在冰雾深处，很快就连星舰的轮廓都随风而逝了。

随着九道厚达十米的闸门缓缓合拢，冰天雪地中的刺骨寒意亦被牢牢阻挡在外面，丝毫都穿透不进来。

神威狱再次变成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插翅难飞的密封环境。

五百名冰冻囚犯在上千名狱卒和数量更多的灵能傀儡看守之下，正在进行第一重检测，“验明正身”。

李耀一边精确控制着每一束肌肉和每一个细胞，继续伪装出深度冬眠的活死人形态，一边小心翼翼地驾驭着枭龙号，进入隐匿形态，在地底星港中四处逡巡。

枭龙号扫描了一艘又一艘停泊在星港中躲避冰雪天气的低空强袭舰。

亦将成千上万台灵能傀儡和武装到牙齿、高度戒备的狱卒都尽收眼底。

更不要说布满整座星港还有每一条甬道，让人看一眼就会密集恐惧症发作的监控晶眼，以及犬牙交错的交叉火力点，和深深镶嵌在岩层中的暗堡。

真是让人越看越忧伤。

幸好有内应帮忙，否则李耀绝不愿意潜入这样天杀的鬼地方。

几名狱卒带领着一队灵能傀儡来到李耀面前，将他所在的冬眠仓打开了。

李耀连忙将厉灵海早就准备好的鲜血凝胶，移动到了对方准备下手采集的位置。

或许在负责检验囚犯身份的狱卒中，亦有革新派的人，这一关没遇到任何麻烦，仅仅检测了血液和皮肤样本之后，对方手中的检测法宝就散发出柔和的绿光。

狱卒为李耀换上了一条新的身份手环，挥手放行，表示“神威狱”已经接收了这名囚犯，将进入接下来的“解冻”程序。

“第一关顺利通过！”

李耀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要以我强悍的个人能力，瞬间格杀一名狱卒并替换他的身份，再将我灵动鬼魅的身法发挥到淋漓尽致，闪过岗哨、监控晶眼和玄光射线的扫描，神不知鬼不觉潜入雷成虎将军身边——真是超级有难度的挑战，不过我隐隐有种预感，今天的运气似乎非常不错，一定会有惊无险完成的！

“还有大半个小时，厉灵海他们就会发动攻击，只要能风平浪静度过这大半个小时，就成功99%了！”

血色心魔：“呃……”

这缕念头刚刚在李耀的脑域中荡漾开来，他就感到脚下极深的地方，传来无比剧烈的震动，隐隐还带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四周响起了刺耳的蜂鸣，红芒瞬间笼罩整座神威狱，所有狱卒、战斗傀儡、暗堡和火力点统统都被激活，进入最紧急的作战状态，四面八方的传音符阵中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

“敌袭！敌袭！有敌人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