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两道，三四道，七八九十，一百道一千道彩虹，从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虚拟世界中涌动出来，融合到一起，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们交融，吞噬，分裂和吸收，不同的碎片不断碰撞，撞出更加璀璨和绚烂的色彩，又像是拥有生命的小兽，在等待着什么。

最后，一束格外明亮和鲜艳的彩虹，加入了漩涡的行列，令漩涡发生妙不可言的连锁反应，先是变成了一朵冉冉绽放的莲花，又从花蕊中结出一个好似鸡蛋或者蚕茧的东西，当温润如玉，洁白无瑕的巨茧破裂时，一个光溜溜的婴孩就破茧而出，在数据和信息的海洋中欢快地畅游起来。

这个婴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和成长，不一时就经历了童年和少年时代，变成了桀骜不驯、英武不凡的青年，随着数据气泡的翻涌，又在青年的基础上增添了一缕缕的人生阅历和刀剑风霜，每一个毛孔都洋溢着深不可测的气质，莲花和玉茧的碎片幻化成了威风凛凛的战甲和猎猎作响的披风，包裹住了他近乎完美的魁伟身躯。

“啊！”

这个分不出是青年还是中年的男人，仰天长啸，又像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代表着他，秃鹫李耀，从无尽虚拟世界的幻梦中，回来了！

整片数据海洋，都被他的神魂激荡，伴随着他的意志舒展，遥相呼应，发出共鸣。

“好，好强大的计算力！

“多么不可思议的算法，这么多全新的算法，都完美无缺地组合到了一起，令爸爸的神魂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这究竟是什么境界，我从没在任何人类身上，感知到这样的境界过！恭喜父亲大人，贺喜父亲大人，您通过‘身外化身’的修炼，又取得全新的突破了！”

小明的数据涟漪，幻化出无数浮游生物，夜光水母和海百合般的小光点，围绕着李耀翩翩起舞，庆祝他的新生。

“没错，我又突破了，这……美妙至极的滋味啊！”

李耀看着“思触”凝练而成的双手，陷入悠长的回忆，微笑道，“我在万丈红尘中打滚，清楚看到了自己人格和神魂的每一个细节，激活了前所未有的潜能，我是得道高僧，我是洪荒天子，我是铁血将军，我也是驰骋于莽荒之间的绝世凶兽，我曾踌躇满志，也曾心灰意冷，我曾被杀戮和兽欲侵蚀，也曾面对漫天大雪，领悟四大皆空的道理，最终，我将这么多妙不可言的经历融合到了一起，在无数碎片的折射和衍射中，捕捉到了最清晰的自己。

“我变了。

“我变得更加高大，强壮，俊朗，善良，谦逊和睿智了。

“我也变得更加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风度翩翩和一尘不染。

“虽然我现在的境界，不能单纯以战斗力的高低来衡量——这太简单粗暴，实在有损我分神期的风采。

“但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整片星海乃至整个宇宙的本质，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洞彻到了隐藏在宇宙缝隙中，某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现在的我，临阵对敌时，恐怕能更不受敌人数量的束缚，无论面对一个敌人还是一百个敌人，都能同时输出最强大的战斗力，续航作战能力大幅提升。

“更重要的是，在面对一些不可名状的大恐怖，多元宇宙彼岸的怪兽甚至高维空间的降临者时，我的神魂更加清澈，道心更加坚定，更不容易受他们的侵蚀和干扰——我隐隐觉得，这一点，对我们接下来的冒险，至关重要。

“小明，我的身体在哪里，是否准备好，承载前所未有的冲击了？”

“是的，爸爸。”

小明欢快道，“您的身体经过血妖界最优秀的生化专家精心调制，确保处在生命机能最强大的状态，每一颗脑细胞都保持晶莹剔透，完好无损，和您离开时一模一样，又从金晶塔转移到了星空中，帝国规模最大的移动通讯基站里，确保灵网的畅通无阻，就在等待您的回归！”

“很好，那我们就在现实——不，是在物质世界中再见吧！”

李耀长啸一声，身形再度分裂，化作无数道彩虹般的流光，朝着数据和信息海洋上方微弱的小光点飞去。

刹那之间，他的神魂就飞出“永恒拯救号”，遨游于黑暗真空之中，以光速前进。

他“看到”了环绕整座极天界，正在慢慢修复的全自动化防御阵地，以及一支支威风凛凛的舰队，亦“看到”不少星舰的外观乃至内部数据，甚至无意间侵入这些星舰的网络系统，劫持了监控晶眼，看到船员们的忙碌。

他“看到”浴火重生的天极星，也看到天极星上星罗棋布的城镇和芸芸众生，甚至能“看到”芸芸众生的脑电波释放、缠绕和共鸣，在举头三尺形成的类似雾霭和云絮的微弱能量层。

无穷无尽的信息，向他的神魂源源不断涌来，倘若是过去的李耀，肯定大呼吃不消，处理不过来，只能放弃99%的信息，但现在的他，却可以同时展开上万种算法，分门别类进行着快若闪电的计算。

不过，此刻的他，根本无心计算，却只记着一件事。

他迫不及待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去见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没有之一。

无影无形的彩虹加快速度，没入漂浮在星海中的通讯基地，当他降临时，整座通讯基地的全部晶脑都“嗡嗡”作响，所有晶眼都不断闪烁，就连光幕上跳跃不定的波纹，都变成了一道道迷离的彩虹。

通讯基地深处，一座专门为他而设的医疗舱内，他的身体在高能营养液中一沉一浮，被盘古宇宙最优秀的医疗团队严密监控。

忽然，医疗晶脑的光幕上，所有参数都狂飙到极限，营养液瞬间变得透明，又在下一瞬间被他饥肠辘辘的身体吞噬殆尽，甚至连灯光都闪耀不定，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黑洞，在疯狂汲取四周所有的灵能！

“啪！啪！啪！啪！”

所有医疗晶脑统统爆裂，天花板和墙壁里的光源全都熄灭，医疗室陷入一片黑暗，而在医疗专家们的惊呼声中，他缓缓张开双眸，眼底绽放出彩虹漩涡般的瑰丽光芒。

“有没有搞错，要不要每次升级都这么夸张？”

他吞了口唾沫，活动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喉咙，喃喃自语道，“上次是挑染，这次竟然是美瞳？”

……

半天后，距离通讯基地不远，一艘绘制着九星升龙战徽的全自动小型穿梭舰上。

这一型号的穿梭舰原本就不用多少船员控制，又经过特殊改造，所有船员都被灵能傀儡取代，被小明远程操控，甚至李耀都能分出几缕神魂操纵，在浩瀚星海中，都算是无人干扰的清幽所在。

尽管李耀超越了分神境界，晋升到了盘古宇宙屈指可数的超一流高手行列，但是在眼前的舱门缓缓打开时，还是禁不住心跳如鼓，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第一次去丁铃铛的家里，那个懵懂无知又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无数次设想过，和丁铃铛重逢的场面。

比方说，会不会舱门拉开，老婆长发及腰，就站在舷窗下遥望着星海，过一会，才回过头来，嫣然一笑。

又或者，不是嫣然一笑，而是失声痛哭，把数年分别，担惊受怕和对彼此的思念，都融化在泪水里。

不过，他很明显地想错了。

舱门才刚刚拉开一条缝，从里面就伸出一只大手，抄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一把拽了进去。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头十万吨重的八爪鱼，狠狠压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所有吸盘都马力全开的那种。

“老婆？”

李耀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便是分神期的超一流高手，舌头被一个黑洞死死吸住时，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

好吧，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的确是他老婆的风格。

李耀只能把自己也变成一只八爪鱼，以百倍的热烈回应着，和丁铃铛没羞没臊地纠缠到一起。

两人拥抱了很久很久，久到整个宇宙都要被他们融化。

过去数年，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一次次的惊心动魄，一次次的峰回路转和绝地反击，统统在两人甜腻和潮湿的呼吸中倾吐出来，慢慢荡漾着。

终于，在舌头缺血坏死之前，李耀重获自由。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老婆？”

“嘘，别说话。”

丁铃铛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火红的长发好像无数饥肠辘辘的触手，往他身上钻，“让我再抱你一会儿，好好抱你一会儿。”

“哦。”

李耀眨巴着眼睛，又过了大概五分钟或者五十分钟，他第三次叫道，“……老婆？”

“你好烦人啊，就不能安安静静让我抱一会儿吗？”

丁铃铛终于抬起头来，皱眉道，“这么喜欢说话是吗，正好，我有一个‘小问题’，要好好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