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乔琬兮点头，然后她拿出一叠复印的资料，放在桌上，推到胡海面前。

“您既然认得我们，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份诊断报告，是您写的吗？”

“是。”

胡海只低头扫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这是我亲笔写的。”

“那这件呢？”

乔琬兮又递过另一份复印件。

“也是我写的。”

胡海点头，面露愧色。

“为什么？”

乔琬兮的声音里，已隐约有几分哽咽。

“同一个病人，同一个医生，为什么会出现两份截然不同的诊断报告？”

“对不起……”

胡海慢慢地低下头去，手颤抖着想要去拿那份真实的诊断报告复印件。

但指尖刚一触到，便像是被蜂蜇了似地收回了手。

“当年……我儿子闹着要出国留学，可那时候，我的工资是真没多少，压根付不起那么高的留学费用，闹了大半年，他居然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有个人，说可以给我一大笔钱，只要我按照他说的，掩盖死者的死亡原因。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反正人已经死了，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复活，再说病人送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我也是尽我最大努力抢救过的，我真的尽力了，反正人也不是因我而死，我只是……只是掩盖了她的死亡原因而已……

还能得到一大笔钱，帮我挽救父子情份，我就……我就照做了，只是后来，我日夜难安，可几年过去，也没见有人追查，我才慢慢放下心来。以为这件事再也不会被人提起了。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

胡海说着当年的事情，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艰难，只是越往后说，语气却越来越轻松起来，似乎说出了心中的秘密，便如搬开了一块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大石头一般，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为一点钱，你就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那么多年。”

景寒枫淡淡地说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对不起……”

胡海听了景寒枫的话，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愧疚地低下头，忽然又咧开嘴，露出一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其实我已经遭了报应了，那件事情过了没多久，我老婆便突发脑溢血走了，儿子又去了国外，很久都不回来，一开始还打打电话，后来，便是一年半载地，连他的电话也接不到了，再慢慢地，就彻底没了音信。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退休以后，我一个人在帝都越来越觉得孤单，索性便回了湘城老家，好在这些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存下几个钱来，建了这个院子，想在故土度过晚年，落叶归根，没想到，你们还是找上门来了。”

“那出你可以出面做证吗？”

乔琬兮直直地看着胡海。

“出庭做证？”

胡海突然抬起头来，受了惊吓似地看着乔琬兮。

“你难道不明白，送你妈妈到医院来的是你父亲，要求我改诊断报告掩盖死者死亡原因的也是你父亲，这就说明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你……难道不考虑一下，他毕竟是你父亲吗？”

“如果没有考虑清楚，我今天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乔琬兮的脸色有点苍白，但一对眸子还是清亮，她已下定了决定，要为妈妈讨回一个公道来。

“不……不行……”

胡海却突然慌乱起来，他颤抖地摇着头。

“不行的，我不能出庭作证，我从大学毕业就在帝都工作，我治好过那么多病人，我参加过很多的学术交流，认识我的人那么多，一旦我露面，所有人都会知道，我这一辈子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可事情你已经做了，由于你的问题，被害人至今沉冤难雪，凶手逍遥法外，你本来就有责任，有义务去揭开当年的真相。”

“不……绝对不行……”

骨瘦如材的胡海，还是不停地摇着头，一副可怜的样子。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可是我不能出庭作证，绝对不能，我这一辈子，老婆没了，儿子走了，我就只剩下我这得之不易的声名了，别的什么都没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