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来
作者:庄一宅 | 分类: | 字数:57.9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35章 惊堂之名
“师父,你姓李?”
言暮忽然想到了这点,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北郭先生依旧笑意盎然,眉心的美人痣一如当年的惊艳:“是啊!你不会做我徒弟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为师的名吧?”
这整个盛京都知道北郭先生是谁,偏生自己的小徒儿竟糊涂了一年多!
“还请师父告诉徒儿!”言暮有些着急,她一定要知道,到底师父是不是……
北郭先生点了点头,不羁中带着一丝小骄傲:“你师父我姓李,名惊堂,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吧?”
李惊堂!整个大恒大概只有一人敢叫这个名字,那就是当年名震整个大恒的前朝二公主!言暮一双眉毛因为惊讶而挺立,樱果儿般的小嘴愣愣地张着,师父竟然是前朝公主,那阿川叔不就是……
“你阿川叔叫做梅川,这个名字你也应该听说过!”北郭先生看着小徒儿那张受到惊吓的脸,就觉得好玩。
梅川,前朝羽林军大统领,当年恒帝应轩佑攻入盛京时,为他打开城墙大门的最后一人,大恒的开国功臣之一,也是现在于盛京被收监的梅大统领梅岐的兄长。
言暮是怎样也没想到,那两位曾经叱咤大恒的人物,竟归隐于山林之间,还是自己的师父和师丈。
哎!师父是李惊堂,那么自己要杀的李侗,不就是她的侄儿吗?一个是她的恩师,一个是她的仇人,怎么兜兜转转,总是如此复杂,总是如此艰难!
北郭先生看着小徒儿变幻莫测的表情,有些出乎意料,这孩子平日看起来处事淡定,从容自若,绝不会因为她的身份就吓得说不出话,今日确实有异样。
“你怎么了?”北郭先生开口问道。
言暮回神,盯着自己的恩师,师父对她恩重如山,于危难之际带自己离开盛京,传授她独门的易水剑法。于情,她不可以杀师父的亲人,于理,她大可以将李侗的罪恶上告公堂。
这一切都如此合情合理,何必要她自己亲自动手,做这不义无理之事!
但是她知道,假如有人能治李家,早就在李贵旺“食人案”的时候,轻轻深究,就一定能发现李家的蛛丝马迹。但偏偏就是没人敢去得罪,没人敢去剑指前朝归顺的李氏!
她不知道,在这一年间,还有多少孩子跟曾经的自己一样,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船舱里,被分到盛京最黑暗的角落,被迫做着最黑暗的事!
“师父,我……”言暮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一双英挺的眉毛颇有侠义之气,眸子中透露出的坚定,告诉着对方,一旦决定,必然全力以赴!
“我要杀李侗!”
北郭先生闻言,面不改色,白皙得不见一丝岁月痕迹的脸上,依旧是那轻松的笑:
“所以?”
“李侗不是你的……”言暮有些语塞,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
突然,一双手在她眼前轻轻抬起,一下放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慢慢地摸了摸。好似娘亲般的温柔细腻,又带着师父独有的自在潇洒:
“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去做!”
北郭先生眼角的笑意始终如常,那双眼睛看过了千山万水,经历过了生死离别。那双眼睛,正坚定地告诉言暮,她是真的不在乎。
“师父!”言暮眼含泪光,北郭先生见状,伸出素手,慢慢地,温柔地将言暮抱住。
一幕师徒深情,却不出一刻,被一声开门声打断!
言暮的房门被端着药的梅川,轻轻踢开,只见他悠然地走进来,将药放在桌上。
正相拥的北郭先生和言暮,愣愣地看着他,梅川眼尾都不看她们一眼,只是留下一句:“记得喝药。”便又走了出去……
——
飘雪吹落在盛京的一砖一瓦上,应是国都繁华,连落在上面的雪,都染上了华贵之色。
清晨,庄府的三品闲人庄大人推开窗,看见院子银装素裹,不禁诗兴大发,正想吟上一首,就听到站在身旁的庄夫人,幽幽地叹着气。
“夫人为何唉声叹气?”
庄昊不解的看着宋琦,当年恒帝驾崩,晖帝继位,他本以为自己半只脚都迈进棺材板了,没想到柳暗花明,恒帝给他两个选择,他选了对当时的应氏皇朝,对当时的大恒,对庄家最应该去选的那个。
自此之后,晖帝虽对他有猜忌,却因为是他自己亲口公布的遗诏,仍是不能动他庄昊,这三品闲人的地位还是保住了,庄家的安危也护住了。
平平安安又过一年,应高兴才是,庄大人就不明白为何自家夫人突然长吁短叹。
“我在想,孩子们衣服够不够穿!”宋琦伸出手,接了两颗雪花于手心,一颗晶莹剔透,一颗明净皎白。
庄大人一听,原来是在思念两个孩儿,便直接打哈哈说道:“霖儿的话肯定够,要是不够也冷不死!哈哈!”
庄昊转过头看着宋琦,只见她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吓得他不敢说话。
“暮暮离家都一年多了!”宋琦抬头看着窗外雪花飞舞:“不知道有没有长高?”
“两个孩儿不是说了上元节回来嘛!到时便可以看看了!”庄昊宽慰着宋琦,其实他心中也有失落,忆起与两个孩儿相处的时光,亦是天伦之乐事啊!
宋琦闻言点了点头,也释怀地笑了笑。
这厢庄府舐犊情深,旁边的国舅府却是不一样的光景。
不同于庄府的素简,这国舅府院外红墙环护,雕花门楼,蜿蜒游廊。院落一派富丽堂皇,被霜雪覆盖的一汪水池,池面已然结冰,可冰下碧绿的池水,鲤鱼们依然悠然自得,徐徐游动着。
坐在房中的李镇山,正在逗弄着笼子里叫作“雪媚娘”的白毛黄冠鹦鹉,突然门外一阵风吹来,雪媚娘芝麻大的小眼珠,瞥见了熟悉的衣角,便立刻卖乖地叫起来:
“废物来了!废物来了!”
拿着一份书信的李侗,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听到那不知天高地厚小畜生在呱噪,便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那雪媚娘也是个鸟精,一看到李侗恐吓的眼神,便立刻改口: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镇山一看到这鬼灵精便笑了笑,瞥了一眼李侗,说道:“怎么了?”
李侗神色稍稍恢复正常,他把手中的信放在桌上,汇报着:“爹,前些日子我按你指示派人去幽州易水镇查姑母的行踪,谁知一到易水镇,那负责接应的林县令居然被人杀了!”
“被杀了?”李镇山喂雪媚娘的手顿了顿,问道:“抓到犯人了吗?”
李侗摇了摇头,说道:“不止是林县令,他的儿子也被人杀了。”
“那就是私仇。”李镇山继续夹起一颗粟米,伸到雪媚娘的面前。
李侗那因常年喝酒,被熏得有些糊涂的脑袋转了转,立刻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就是姑母……”
“不可能!”突然,原本从容自若的李镇山转过头,严厉地看着自己不成器的独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李惊堂和梅川,都不会杀这种喽啰!”
“还有!她不是你的姑母!”
李镇山没了逗鸟的心,将雪媚娘弃于一旁,心中烦闷。如今应晖称帝,李家没了应明的支持,早就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李侗这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那,我们为何要找李惊堂?”
李镇山呼了一口气,双鬓已然花白的他,一双眼睛依旧含着野心和贪念,但全然被他道貌凛然的伪装,掩饰的一干二净。
“我要借她,找到你真正的姑母!”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找李惊堂,他要找的,是真正能助他们李家翻盘的人!
李侗一听,双眼瞪大,在这世间,他的姑母有二,若不是李惊堂,那不就是已经死去的那位……
——
天机山上,庄霖一大早推开门,便被突如其来的雪花钻进鼻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他揉着鼻子,看着窗外满山的飘雪,不由得加快脚步去找些吃的,好暖暖身子。
抬头遥看,却见身穿玄衣的应日尧,长身如玉,一派端直。
庄霖好奇三师弟居然不在练剑,又看见他疾步走向四师弟的书房。
师弟们,起得真早!
他看着天上刚冒出来的日光,突然肚内一阵饥饿的咕咕叫声,催促着他赶紧找吃的,便不去深究那两人了。
应日尧站于应晏阳书房门前,敲了敲木门,便听到里面的人云淡风轻地唤着“进来吧!”
推门一进,室内的暖意便瞬间将应日尧脸上的寒气退散,但无论房间的炉子烧得再怎么燃,他眼中的清冷依然不减一分。
只见应晏阳正坐在茶桌旁,细细地品尝着李侗特意送到山脚下的江南名茶雨前春露。
应日尧也不多说话,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完。
“好喝吗?”应晏阳身穿月白锦袍,端坐的腰身清瘦挺拔,一派尊贵雅致,光风霁月。
“难喝!”应日尧那双眸子冷意骤增,锐利得如斩夜的刃:
“血味更浓了!”
应晏阳一听,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
可不是吗?泣血而来的茶叶,纵然他的身上也留着李氏的血,可心中却尽然是对李侗的鄙夷!
“一大早就过来,怎么了?”应晏阳也不想去深究太多了,他现在羽翼未丰,还需韬光养晦。
应日尧眼神带着几分凝重,直直地看着应晏阳说道:
“梅岐的妻儿,被毛方抓住了!”
短短一句话,所承载的重量却尤然的重。
应晏阳听罢,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眼神中带着一丝萧杀:
“那你说,梅岐会交出虎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