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时间是一剂良药，只要能够付出足够的时间，似乎什么事都能做到。

但将一件事托付给时间，就难免会接触到生命的大限。

可以是莫余自己的，也可以是其他人的。

“感谢你的指点，要是今天没有说破，我可能永远都发现不了这个盲点。”莫余郑重其事地道谢，倒是让灰琼吓了一跳。

“还是说正事吧，你想要的标准单位，怎么弄？”灰琼不太适应莫余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她也是蛮荒世界土生土长的修真者，之前也是奉行弱肉强食的道理，像莫余这样，实力超群，还肯低头感谢身为弱者——相对莫余来说很弱——的自己，有些不习惯。

别扭得很。

“就用我的手臂，尺骨长度乘以三，就算是一米。之后还得测很多东西，但有了参照，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项伟业已经有了开头。”莫余用神识将自己尺骨的长度拓印在外，拓印三份之后连在一起，用法力填充。

填充时莫余心中默想，将具现出的材料特性尽量往“万世不移”的方向靠拢，先是设定温度变化热胀冷缩的幅度尽量小，再是设定受压受拉时的改变尽量小——总之，要做成蒸不烂煮不熟锤不破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此处铜豌豆并不指俚语义，仅是莫余在创造法定度器时想要形容这根度器，搜肠刮肚找到的唯一一个符合此物特质的词汇。

若是要说的天朝上国些，也可称其为“万世不移之度器”。

设定的特性太过详细，制造这根度器的法力消耗出人意料的大，莫余尽量控制着法力消耗的速度，让法力收支相抵。

法力快速流动消耗绽放出的光彩让围观的灰琼心中惊疑，莫余手中所执的长尺虽然尚未成型，但其中涌入的法力已经超过了三个自己。

莫余这是在做什么东西，竟然需要这么多法力？

直让人有种他正在制造高危武器的预感。

莫余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够让法力收支相抵，就算造到天荒地老也不妨事——大不了见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他就调整法力输出速度，让自己有余力继续修炼，一边造物一边修炼，说不定多破几重关，到时候造物转念即成。

这都是莫余的畅想，这柄度器虽说因为莫余设定的参数太多，所需的法力总值也大幅度增加，但莫余要造的东西终归还是凡俗物件，七个半灰琼的法力总值砸进去，这柄度器终于造成。

此时已是月当正空，莫余手中拿着一把金属色米尺，转过身来，看见灰琼脚爪抓在仓库天花板的草棚枯枝上，倒吊着睡觉。

“咳咳，醒醒，我这边完工了。猫头鹰不是夜猫子嘛，怎么现在睡起来了？”打扰别人睡觉实在有愧，莫余吐气开声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呜……”灰琼睁眼，看见莫余手中的度器，睡着前弥漫的法力波动已经消失不见，就明白了。

一松爪子一拍翅膀，灰琼稳稳当当地落在莫余面前，抬头看向莫余手中的米尺：“我们这一族都是晚上睡觉白天活动，明明都在你草棚上住了这么久了，还没记住我的活动时间？这就是你造成的‘标准长度单位’？”

“我这不是忘了嘛。这东西叫做‘米尺’，从这一头到这一头，一共是一米，只要不故意破坏，这东西应该不会变化太大。”莫余把米尺朝灰琼面前送了送，好让灰琼看得清楚。

“这个长度是不是太长了，如果要拿来测量……就算是测量石砖吧，这根米尺要怎么测出一块石砖的长度？莫非你打算将很多石砖连在一起，再用米尺一点一点测过去，最后算一个数？”灰琼在八戒那儿见识过八戒的测量方式。

“还得给这根米尺加上刻度，这个倒是有办法。”有了最初参照物，想要划成十等分也不是不行。

一通叮铃咣当的操作之后，米尺上有了等分成一百份的刻度。

“一小格就叫做厘米，一百厘米就是一米，然后再……”又是一顿操作，莫余手搓了一根二十厘米尺，这次连毫米都标上了。

手搓完学生用尺，莫余觉得不够，再搓了一把螺旋测微器。

一口气跳了好些技术阶段，工具中蕴含的理念也上了几层台阶，灰琼就算再不懂行也被螺旋测微器的想法惊到了，从莫余手中要了过去，学了使用方式，拿了点东西测了几次，叹服不已。

莫余的神识辨识精度只是刚到毫米级别，做出来的螺旋测微器有点傻大黑粗的意思，却能测得更细致的精度。

不仅灰琼叹服，莫余也叹服。

人类的先贤究竟是怎么想到这玩意的，巧夺天工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既然有了测量长度的工具，那么其他工具也是趁热打铁。

莫余让灰琼先去睡觉，言说自己接下来要造的工具太多，可能要花大量时间，到明天早上才有成果。

没想到灰琼来劲了，一定要把所有刚“出炉”的新鲜工具全都玩上一遍，哪怕迟了片刻都要和莫余急眼，莫余无奈，只好任由灰琼拿着自己刚造好的各种工具玩闹，等到需要的工具全部造齐，东方大亮时，灰琼也成了使用工具的熟手。

“你这么困，要不先睡吧，醒来之后这些工具都可以玩。打扰你睡觉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行吗？求你去睡觉吧。”莫余见灰琼走路东倒西歪，用法力捏住的刻度尺在空中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东一下西一下，忍不住再次出声劝阻。

灰琼一个激灵，原地立正，刻度尺在头顶竖的笔直：“我不困，谁说我困？我只是在摇晃，摇晃很好玩。对，我没困，你看我现在多精神？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去量一量一百粒土行灵黄沙排成一线有多长！”

话音才落，灰琼就已经走到了沙堆旁，用小爪挑起了沙子。

“回来吧，就当你不困，来帮我测量点东西。”莫余无奈，又不是不让你玩，再说了，样本都有了，如果怕自己不把工具给她用，倒是用法力复刻一份啊？

一看就知道这是真困懵了，但凡脑子还清醒，她都干不出来拿着别人的刻度尺不撒手这种事。

灰琼懵归懵，但玩测量的欲望挺旺盛，听莫余提起正事，爪子一推就把刚挑出来的沙粒推回了沙堆，一溜烟站在了莫余面前。

“测量什么？”

“这个叫方器。先带着方器走，找块平地放下，刨点土把这个方器装满。”莫余做了一个边长都是一米的无盖金属箱，打算拿立方米作为单位体积。不过放在灵材仓库附近不合适，这儿各种灵材都有，对环境造成的影响肯定复杂，最好能找片什么都没有，只有土的地方摆放。

灰琼答应了一声，带着无盖金属箱飞远了。

莫余留在这儿干自己的活，等灰琼回来通知自己。

过了半小时，没见灰琼回来。

又是一小时，还没见灰琼回来。

倒是传来了花龟和其他动物交谈的声音。

过了一会，花龟爬到了莫余面前，先是惊奇地扫了一眼莫余身边摆放的大量工具，再来才开口谈起了自己特地爬来要说的正事：“莫余，天刚亮不久的时候我看见灰琼带着一个……一个……”

“方器？是不是长成这个样子。”莫余挥手，将方器的模样投影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东西。那东西有什么用啊？我听小鹿说，灰琼刚才带着这东西飞到了盆地外，把这个……方器放在了地上，靠在上头睡着了。这是你做的？是给鸟类拿来睡觉的新巢吗？也不对啊，鸟不都在巢里睡嘛，怎么是靠在外头睡觉呢？”花龟自问自答了一番，两只眼睛东看西看。

“方器不是鸟巢，是我刚做的一种容器……灰琼昨晚没睡，一直和我捣鼓这些东西，太困了才睡在了那儿。让她睡吧。”莫余心情复杂。

“哦，不是巢啊。那我回去了。”花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划动四肢爬走了。

灰琼睡着让莫余丧失了唯一一名劳力，找人帮忙的计划回到原点，只能自己完成全部工作。

衡量灵气强度，确定基准状态，将灵材放入对照组，记录数据，登记造册。

一连串的工作忙下来，到了天黑，莫余也才记录了十四种灵材的灵气逸散情况。

就这，还是莫余放弃了大量精度要求，几乎是以做定性实验的态度做定量实验，阉割实验程序的结果。

要是实打实地测量每种灵材的各项数据，将一切做到极致，莫余的今年也就不用要了，直接快进到明年冬天，说不定能完成这项伟业。

莫余看着自己记录的实验数据，一拍脑门。

必须拉人，必须培养大规模的技术型人才。

得想个办法让整个盆地的修真者都动起来，让他们体会到做实验的快乐。

八戒都能让两名修真者感受到切割石材的快乐，自己带他们做实验，一定能让他们感受到做实验的快乐！

带人感受快乐——拉壮丁——计划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