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后来我才知道，爷爷说奶奶有小金库，确实是有的。奶奶手里有金条，但也只是曾经有过。据说我爸十几岁那年，家里好像有什么变故，爷爷又住院，奶奶就把金条变卖去支持家里了。哎，爷爷总是拿小金库来揶揄奶奶，其实奶奶除了她娘家给的不值钱的首饰嫁妆，剩下的都花在她和爷爷的这个小家上了。”

挂了安周的电话后苏彤心里有些不安。

其实不是只有安周会不习惯没有苏彤的日子，苏彤自己也会担心这个决定导致的改变她会适应不了。可是这就好比升学，是没办法的事情，是必须离开的圈子。

这么一想，苏彤恍然发现人这一辈子仿佛一直是这样。同学，朋友，同事，甚至家人，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所有熟悉的圈子都会或快或慢，或主动或被动的改变。

就在苏彤陷入孤独论时，一旁的某个婶婶忽然道：“彤彤啊，你还应该找个人安顿下来啊。你爸妈陪不了你一辈子，你的朋友们也有自己的家庭。除了另一半，没人能陪你，太孤单了。你瞧你奶奶，和你爷爷再吵，还不是没多久就跟着你爷爷走了。你奶奶一走，要是你爸当年没结婚，没有你妈妈和你，现在就是一个人等着孤独终老。”

苏彤不晓得这个婶婶是怎么把话扯到这上头的，她走神才几分钟，婶婶就开启结婚这个恒古不变的话题：“婶婶，现在的好男人少了，不像你们那时候。”

婶婶：“哪里少了，是你们现在年轻姑娘架子都太大，眼光太高了。那个留英回来的男孩儿，我听你小伯伯说，是个很不错的人啊。你们怎么就不能真恋爱，反而要骗人呢？”

呵，小伯伯回来路上还说自己没和老家亲戚嚼舌根说她的事。若是没说，这婶婶怎么会用“骗人”这么精准的词儿呢？如果没说，您现在低头吃饭不敢看人又是怎么回事？

苏彤：“是我不好，病急乱投医。”

婶婶：“哎呦，怎么能说这是病呢！我们做长辈的真是为你着急啊。你说你一个人过日子总归不是办法呀。”

苏彤：“婶婶，我现在就是一个人过的。”

婶婶：“你现在年轻，当然都好说。以后等你老了，就知道什么叫孤助无援了。哎，你要是早点结婚，你爷爷奶奶走之前还能抱上重孙呢。现在，遗憾咯。”

苏彤：“......小伯伯家的哥哥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

婶婶：“那和你爷爷奶奶又没关系，是他们东村苏家的小孩儿。”

东村苏家是小伯伯亲生父母家，这一个苏家支系里出了不少“名人”。加上小伯伯和苏彤爷爷奶奶的关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亲戚们一般不会用这个词儿来划分小伯伯的阵营。可这位婶婶今日却直言不讳，顿时，好几个亲戚转过头来凑热闹。

这不，婶婶的丈夫，也是苏彤某个叔叔马上低声责怪道：“什么东村苏家，那就是彤彤阿公阿婆的曾孙子曾孙女。”

婶婶：“这么凶干嘛啦！是二姑成天在我们亲戚面前说那是他们东村苏家的后代，说老子让过去了，小子还是他们家的......”

叔叔：“你少说两句吧！”

叔叔劝婶婶时，有意无意地看了苏彤和小伯伯好几眼。苏彤佯装没听见，小伯伯则是继续低头吃饭不理会。很快这波话题就过去了。

婶婶说这些话背后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谁都没有再探究。大家都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且大家也只相信自己心里的那杆秤。多究无意。

只不过，这些几天仪式走完后，小伯伯对待苏彤一家三口的态度有了些许变化。变得怯懦了，或者说客气了。

当然，在他们走之前，小伯伯还是非常非常客气地问了问奶奶的丧事之后还剩多少钱。

苏彤家两个学财务金融出身，记账的本事自然最好。单子拿出来给小伯伯最后看了一眼，大家会心一笑，不再问这个问题。

你瞧，这样客客气气的不是挺好的嘛？之前那般互相干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可是，回去路上，沉默了好些天的苏彤爸忽然有感而发：“老人家一走，后面的晚辈几乎都互不相识了。而且小伯伯被苏彤那天一闹，这两天也和我们生疏了不少。以后啊，这个家里的关系怕是要断了。”

苏彤和她妈其实明白苏彤爸大概是在感伤自己的“娘家”没人了，是在怀念自己的父母和儿时的亲情时光。只是，若要情长，便更要保持距离。儿时的兄弟情，父母情，按理按愿确实伟大确实深厚，可是按现实来说，确实也有许多怨怼和不满。

不过还好，这些终将随着爷爷奶奶的离世而慢慢从他们的生活中抽离。

死亡，确实能解决一些问题的。

回到A市后，苏彤迅速联系了陈觉霖。奶奶的事一了，立马就是她的事。陈觉霖接到通知，很快便和周培一家确定好见面时间。

这时苏彤妈忽然在背后道：“你今天要不就在家里住吧。”

许久没看见苏彤坐在书房，苏彤妈心血来潮想留她一晚。

苏彤想了想，也没什么急着回去的事情。告知苏琳菲一声，挤进苏彤妈的被窝。

是的，离家多年，房间已经没有了。苏彤曾经的卧室已经彻底成了苏彤爸的卧房。再看看家里其他东西，似乎除了照片和某些坚挺的电器家具，屋里其他东西都是她不认识的，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记忆点。

现在这个娘家，其实已经成了别人家了吧。

想着想着，苏彤妈忽然起身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苏彤：“这个是奶奶留给你的。”

苏彤起身，打开一看，里头是两个金镯子，还有金耳环，金钗，和一个玉佩和玉镯。

苏彤：“这算什么？遗物？”

“什么遗物！”苏彤妈示意苏彤小声些，“这些是你奶奶上个月给我的，说是她曾经的嫁妆，留给你以后结婚用。”

苏彤看了看这些首饰的成色，算不上最好，加起大概最多不超过一万：“难道这个就是他们那天说的奶奶的小金库？”

苏彤妈点点头。

想想那天二姑妈激动的嘴脸，再看看这一盒子小东西，苏彤忽然很想拍张照给二姑妈，让她亲眼看看自己那天争的到底是什么。

苏彤妈：“确实不是什么顶级东西，但终归是奶奶的心意。你收下它，也算平了这么多年没给的压岁钱了。”

苏彤：......

小金库也好，压岁钱也罢。随着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所有关于他们的喜与恨都会渐渐消退。而苏彤一家也慢慢恢复如常，只是这之后，她爸妈似乎吵架的次数少了些，即便再吵架也都不再拿亡人说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