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彤：“我堂妹，就是二姑妈家那个女儿上热搜的事。具体起因经过，我所知不全，就不说了。而且太不正面了，说出来你就会发现我们这一大家子里竟然没几个公道人，也没几个心善安份的人，你都不好写吧。反正故事版本微博上都有，你搜搜看好了，全当一个饭后八卦吧。”

苏彤刚下车就接到安周的微信：你怎么突然回B市了？

苏彤：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钥匙我从门缝给你塞回去了，看到了吗？

安周：看到了。你还回来吗？

苏彤：……废话，我房子还在呢。

说到房子，安周传来一张图片。是某房产交易公司挂在网上的在售房图片。

那装修，那陈设，眼熟得很。

安周：是昌五路赔款不够吗？不够的话，我这边还有点钱，你差多少？

苏彤：……小朋友，把你的小猪存钱罐收起来，我不差那点钱。

安周：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安周问到这里苏彤就没再回复。

不是不晓得归期，只是怕回过去之后安周继续再问下去。

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要去哪里？再回来又是何时？

这些问题听上去稀疏平常，就像是好友的询问对方去哪里旅游似的。可隐约间又带着一种强烈的期盼，或者说需要交代的意味。

这让苏彤很不适应。

他们说，独来独往惯了的人都是这样的，擅长通知，却没法交代。

所幸的是安周没追问，由着那个问号在对话页面静静躺着，等不到回音。

进入房间后，苏彤爸妈随口一问：“刚才和谁发微信啊？是又有什么事儿了嘛？”

从出家门开始他们就一直问这个问题，现在人都到了还再问。这到底是多期盼她有事？

苏彤无奈道：“没有，是我跟安周讲点事。”

苏彤妈：“哦哦，安周啊。哎，陈觉霖走了之后，你能相信的只有安周了吧？哎。”

苏彤受不了她妈妈不间断的叹气，跟死了人似的：“妈，至少还有一个能相信的，这是好事。总比众叛亲离好吧。”

苏彤爸：“我看你也差不多了。明天元旦，中午回你姨妈那儿，晚上表姑定了餐厅。到时候免不了要问你的近况，你自己想好怎么说吧。”

又来。

苏彤不爱做交代，但他爸就特别喜欢。只不过总喜欢给别人做交代。

不过，亲戚吃饭聊起这事要怎么说，其实苏彤早想好了：实话实说！

苏彤：“是啊，着火了，钱都赔进去了。”

根据苏彤这些年的经验，实话实说其实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结束话题的方法。越是你不想谈的话题，越是说大实话。

这不，大家听到这边就都沉默了。

来聚会的亲戚面面相觑，神色复杂。苏彤爸妈一个因丢脸而喝茶，一个因尴尬而苦笑。

至于当事人苏彤则淡定地看着他们，似乎等着谁接话。

丢脸吗？尴尬吗？如果非要说丢脸尴尬，那也是因为别人明知故问。

知道是不好的事，当事人不提却非得问，这不是逼人把脸皮子搁在桌上供大家讨论吗？

若说问一句是出于关心，可苏彤说完实话有谁主动追问一句怎么办？有谁主动说个意见，给个提议？

没有。

没有人。

这不，没人说话，苏彤就继续卖惨：“哎，房子卖了都不一定够补贴的，这些年算白干了。哎，大哥哥（二大伯儿子），上次你和嫂子来问我开店的事，现在如何了？还缺人吗？”

大哥哥：“店啊……”

大哥哥正准备说话，大堂嫂暗暗拉了他一下，而后道：“哦，我们不打算做实体店了。家里孩子还小，走不开。准备搞个微店啥的，现在不都叫外卖的多吗！而且还免了租金。现在钱难挣，我们又二胎，穷的很，能省就省。”

苏彤：“嗯，也是，线上也蛮好的。反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提哈。”

苏彤难得放软态度，堂嫂却只有敷衍回避的嗯嗯嗯。

另一边的二大伯和小伯伯，自从上次被苏彤往死里怼了之后，上桌至今，以往他们最爱的话题，什么对象有了吗，啥时候结婚，谁家换房子了，谁家又发财了等话题，今天是一个都没提。

唯一一句，居然是略显温情的：“哎，我们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这大过年的……不过请你们吃饭还请得起，多吃点菜吧。”

而后，这顿饭的重心就从苏彤身上转到了各表姑家第三代头上去了。

所幸，孩子都还小，问什么都听不大懂。就是苦了一群兄弟姐妹在那儿尬聊。

有时候苏彤也会反思，怎么别人家的亲戚都是客客气气的，就她家亲戚让人觉得能不往来就别往来？这会不会是她自己有问题呀？

“关你什么事？你妈妈娘家亲戚不就客客气气的？”回程途中，苏彤被分配到大表姑儿子车上，“别怀疑，咱们苏家就是这样的。人家都是总有那么几个亲戚恶心，咱们苏家山没几个亲戚……哎，不好说。反正兴盛没落皆有因，没落后再不兴盛亦有因。时代变了，现在讲究个体小家庭。几十户小家庭，近百人，以往老人在还能骗个面子，现在能做主的基本都不在了，在世的也没谁出来断是非的。过去受的气，种的怨，这不都出来了吗？咱们这一代或许还好，咱爸妈那一辈，特别是嫁进来的儿媳妇，娶了老婆的女婿，随便找一个出来都能和你吐槽三天三夜不带重复。”

第一百八十章 二姑妈家的报应

大表姑的儿子，也算是苏彤一个堂哥。这位堂哥是在B市不远的新城做科创工作的。平时不常见面，他的事迹听说的也不多。以为是平顺地过着，没想到今天一开口就是这么一段。

古往今来，能明着贬自己家族的人不多。这位堂哥也是个狠人。

当然，堂嫂听了这些，直接翻白眼道：“好嘞！有时间抱怨这个，你倒是去改变你老苏家的风气呢？要么就像苏彤这样，基本完全脱离苏家，根本不需要求你们老苏家谁。那天听说你把二姑妈一顿怼，我想想都爽。”

夫妻两这一翻对话，苏彤想他们和苏家大概也是有很多故事了。

不过，堂哥吐槽完后，堂嫂主动提了个梗：“哎，苏彤，你听说你二姑妈家闺女的事儿了嘛？”

苏彤摇头：“她怎么了？”

“被人撕x了！”堂嫂语气逐渐高涨，“你居然不晓得？你应该知道的呀！”

苏彤：“哦，你也知道我不久前刚和二姑妈闹翻，之后就没来往了，她家有什么事别人也不会和我说。”

堂嫂：“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她闺女那事本来和你也有关系的。哦，找到了。这个总结微博。”

苏彤接过手机，堂嫂找了一篇长微博：《拜金女一脚踩五船，不料反被五船踩》

苏彤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容就是二姑妈家闺女微博晒“男友”送的爱马仕。结果被这位“男友”的正牌女友发现那是她自己N年前买的，后来不喜欢的旧包。也由此展开了一场撕x大战。

堂嫂：“她厉害哦，B市两个，A市一个，还有两个个X市的富二代。我有时候就搞不懂，这些小姑娘哪儿来的时间和这么多男人周旋？”

堂哥：“她没时间！所以找的都是有妇之夫，要么同样是把女人当备胎养的男人，每天只要花半小时就能联络好感情。要是你每天少逛逛TB，少看微博，剩下N个半小时，自然也可以。”

苏彤：……

堂嫂：“是伐！那好呀，我试试，看看有没有人送我哥爱马仕。”

堂哥：“我去！你还当真啊！人家送你个二手的你要发！说不定还有假的呢。这种男人，哪有我真？”

堂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是你要我去找的吗……”

苏彤听小两口斗嘴斗的正欢不好打扰，于是低下头继续看文章。

被曝出同时撩五男后，又有人在微博吐槽二姑妈家这个闺女其实不止五个男人，还有第六个。只不过第六位正如堂哥所言，对她也是玩票性质，前不久把她给甩了。

而重点是，文章里说这个第六位和二姑妈家闺女认识全靠她在A市的一个姐姐。有了姐姐这个共同话题，两人才逐渐勾搭上的。可惜，后来因为这个男人和她姐姐有矛盾，就没深入交往下去。

看到此处，堂嫂堂哥也撒完了狗粮：“哎哎，就是这段。我们家在A市的亲戚，还是姐姐，是不是只有你啊？所以你说不知道这事，我就很奇怪。下面还要好几个跟回复的，好像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第六位。我怀疑都是她同事。之前碰到你二姑妈，她就老炫耀她闺女在公司倍受羡慕。我就不晓得了，一个前台有啥好羡慕的……哦，不是看不起前台，就……没由来的自信……哎，你真的不知道啊？”

堂嫂问完，苏彤抬眼去看后视镜里堂哥的神情，而堂哥也恰好看向她，有些抱歉。

两相对视，苏彤明白：堂哥已经从二大伯或是小伯伯那边听说了，苏彤和二姑妈那场骂战时提过她女儿和A市这边的谁汇报苏彤动向的事儿。只不过，堂嫂不知道。

现在被人曝出一个通过姐姐认识的男人，在苏彤和倪天正式闹翻后他俩也掰了，这剧情，有点心思的人都能把苏彤那天警告二姑妈的话联系起来。

堂哥那份抱歉大概是在为他媳妇的误揭人伤疤而抱歉吧。

等把苏彤送到酒店后，堂嫂跑去酒店对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堂哥就顺势送苏彤上楼。

途中，堂哥笑道：“往年，每次聚餐那二姑妈都硬要来，来了就是吹嘘这个吹嘘那个。今年好了，出了这事，还被你言中，可不敢跑你面前丢脸了。”

苏彤：“呵，我爸还担心她给我脸色看。”

堂哥：“没给你脸色看也说了你不少坏话了。现在咱爸妈那一辈好多亲戚都觉得你是个杀千刀的。”

苏彤：“哥，你好像很幸灾乐祸。”

堂哥：“当然啦！终于有个人和我一样倒霉了。哦不，其实你不如我倒霉。A市和B市总归离得更远，而且你能自力更生，完全不需要老家亲戚帮一点忙，他们能打扰你的已经不多了。哪像我，父母健在，我平时忙没法照看，多少要请亲戚帮忙。日后小孩上学，老人就医，都是要这些人脉的。然后好了，借钱的，借车的，甚至借房子住的。还有塞工作的，谈赔本生意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苏彤听言，笑道：“老苏家的传统：滴水之恩涌海相报。”

堂哥：“是啊，老苏家的传统：这是我应得谢礼！”

兄妹俩吐槽完了一波亲戚后，沉默良久。

而后堂哥道：“不知道我们老了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种讨人厌的亲戚。”

苏彤：……

堂哥：“对了，你赔完店铺损失后是真的一点都不剩了嘛？”

苏彤：“哥，你问这个干嘛？”

堂哥：“哦，我就是想说，如果还有剩余，先别急着找工作。三十岁依然是好年华，出去玩玩，或者去念书，换个环境，看看新鲜事物，跳出思维定式，这也有助于沉淀。干脆带你爸妈一道出去，省的他们退休回来又和这帮子亲戚混在一起，三观跑偏。”

苏彤：“哥，姑姑姑父还行的呀。”

堂哥：“屁咧！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已经是别人说几句就提不起脊梁了。”

于是堂哥又吐槽了一波他爸妈，还有堂嫂和他们的孩儿们。

大约半小时后，苏彤爸妈回到酒店。

陪同回来的还有苏琳菲和她妈妈，也就是苏彤姨妈。

见到苏彤，姨妈立马递上两袋子糖炒栗子：“你们明天一早走，怕来不及买。还有些新鲜绿叶菜，都是你和你爸妈喜欢的，A市那边买不到这么嫩的。噢，这个是我家做的鱼丸，还有活杀老母鸡。酒店冰箱里放一放，明天别忘了拿啊。还有这个……”

姨妈大包小包一顿卸货，看的堂哥很是羡慕，临走前还不忘小声道：“他们老说你妈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我看啊，这小门小户也挺好。”

表哥走后，姨妈和苏彤爸妈又扯了好一会儿。

苏琳菲和苏彤两个小年轻则在小厅说自己的话：“我妈知道沈默书那事之后一直怕你对我有意见，所以中午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捣腾这些了，你千万别拒绝她啊，她会内心不安睡不着觉的。”

苏彤失笑。

苏琳菲：“昌五路店铺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你钱还够吗？我听你妈妈说你把自己那套小房子挂了？”

苏彤点点头。

苏琳菲：“这么严重，都要卖房了？我手上还有点钱，要不你先拿去周转吧？”

苏彤笑道：“怎么，你房东不收租啊？”

苏琳菲：“没，刘山的赡养费涨价了，房租基本能全抵。而且我在你那里住了这么久……”

苏琳菲的意思是苏彤明白。可就是明白，却越不好意思要这份报恩。或许表哥说得对，一个家族兴盛有因，没落有因，没落之后再无兴盛亦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