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十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正是林深想看到的。这样的表情，在林深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十九的同伴的时候，十九也没流露出来。

现在他只是剜去了顾越的一块肉，十九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看来那帖子上写的还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十九都对顾越马首是瞻。

这顾越，还真是深藏不露呢。林深快速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他知道的姓顾的人，姓顾的……好像就只有一号人，玟原的抚远将军顾山河。

顾山河、顾越……顾山河虽然是抚远将军，但也就只是一个副将，隶属于定远将军李崇的麾下。李崇是闻人厉的心腹，既然顾山河是李崇的人，那也间接算是闻人厉的人。

当朝玟原太子单名一个越字，如果顾越和顾山河有什么联系的话，那么就应该避太子名讳，就不叫这个名字了。

这样想来，林深排除了顾越和顾山河有关系的可能，又下了第二刀，贴着顾越刚刚的伤口又剜下一块肉。

谁让他们不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而是让他自己乱猜呢？林深越是苦恼，就越是喜欢折磨他们，来抵消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痛苦。

“十九，你真的不在意吗？你的脸都变形了啊。”林深看着顾越半件都被染红的衣服，再看看十九，很耐心地等十九回答他。

十九的脸的确是整张都皱了起来。他很想叫林深停手，他伤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主子唯一的孩子啊，是那个带着龙纹胎记出生的人，是他们都不能亵渎的存在。

可这个带着荣耀出生的人，身旁是两块不再属于自己的血肉，半身都是血，整张脸都是惨白的、带着因为隐忍痛苦而流下的汗水。

十九能从顾越隐忍的表情看出，他并不想要他说出真相来换取林深停下他变态的行为，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林深已经知道顾越和他有关系了，断会一直利用顾越来逼迫他妥协。而结束这场悲剧唯一的办法，就是他死。

十九在林深的折磨下能活到现在，除了因为身上带着的分布图，更因为十九是闻人亦在沂泽势力的头领之一，那张帖子上的字并不是每个眉尾带红痣的人认识的，只有他和另外两个人认识。

他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另外两个同伴是否还活着，不确定顾越是否能找到闻人亦布置在沂泽的势力。但是现在顾越找到他们了，他不需要再坚持了。

“林深，停手吧，没用的。”十九十分勉强地微笑了一下，带着一种即将赴死的决绝，“好好保重。”

这最后四个字是对顾越说的，也是另类地承认了林深已经知道的，他和顾越的从属关系。而说完这四个字，就见十九的唇角流下一缕血流，然后这个在地牢里坚持了几个月的男人满满垂下头，再没有了气息。

“啧。”林深扔下匕首，放开了摇摇欲坠的顾越，“自尽了有什么用？我能抓到一个你，还怕抓不到别人来问话吗？蠢货一个。”

等抱怨完，林深发现顾越已经痛晕过去了，他才注意到从顾越身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沾到了他的衣角，赶忙退后一步，嫌弃地吩咐道：“把他拉去好好疗伤，别给我弄死了。要是他死了，我拿你们问罪！”

林深虽然讨厌流动的血液，但他似乎很享受鲜血的味道。等他的人带着顾越离开了，他似乎还对沾满鲜血的地牢恋恋不舍。

但总归是没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这种心理上的满足与不满同时出现，在林深的心中交织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急需一个地方让他发泄一下。

而林深的出气筒，无疑是面前已经没了气息的十九。

他打开关押十九的牢房的铁门，拿了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十九的身上，每一下的声音都响彻了整个地牢，每一下都让林深感到身心舒畅。

十九并不是唯一一个为了闻人亦牺牲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们可能是受过闻人亦的恩惠，也可能是出于对闻人亦的崇敬。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都选择了效忠闻人亦一生。

在顾越痛晕过去后，牢房里阴冷的气息又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不知怎的，他不是爱哭的人，但眼泪就是忍不住地流，止都止不住，比他身上流血的速度还要快。

为什么要做这些呢？在看到十九自尽的那刻，顾越突然很想放弃，然后从此隐居于山野。为什么闻人亦和闻人越都不能释怀？为什么他们要一而再、再而三为了那皇位而拼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甘心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在十九自尽前顾越能预料到这一切，他一定不会走上这条路，哪怕从前他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但如今十九已经死了，他更不能回头。他要为了那些亡魂负责。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退缩，那他顾越就真的是一个懦夫了，不仅会被闻人亦、闻人越］甚至是元晖唾弃，死后也无颜再去见那些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而牺牲的人。

左肩的剧痛还在一阵阵地传来，顾越真的好痛，之前晕过一次了，这会儿越是痛他就越是清醒。

他半闭着眼被人抬到一张榻上，半闭着眼感觉到有人脱了他的衣服，在给他的伤口上药、包扎，然后有人为他擦了脸和被血弄脏的身体，最后为他换上一件面料并不精细的衣服。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顾越才缓缓睁开眼。依然是非常简陋的一间房，但比之前他和叶祁呆的那间要好一点。

经过地牢里的这一番折腾，和伤口剧痛的折磨，顾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力气又消耗殆尽，只能像个将死之人，躺在这陌生的榻上苟活。

就在顾越要再一次闭上眼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林深又来做什么？

顾越蹙眉，半眯着眼等着见到林深那张烦人的脸。但出乎意料的，出现的并不是林深，而是他担心许久的人。

“顾越……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