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少
作者:闪亮萌神 | 分类:古言 | 字数:4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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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端倪
夜是凉的,风是寒的,但顾越的整个身体都是暖的。
他不清楚这股暖流从何而来,但他能感受到一种力量,让他很想要做一点从前未曾触碰过的事情,比如——
大开杀戒。
这样的想法让顾越自己也吃了一惊,他不懂为何自己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冲动。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人为他而战斗的画面实在太过刺眼吧。
顾越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需要别人的保护,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可以护好自己的周全。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还会是。
是他生活在别人的羽翼下太久了,这一刻,他只想释放自己的本能,那种想要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本能。是的,他想,他可以做到。
手持双剑的姑娘不知道何时顾越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顾越就从她的左手中夺去了剑。
使用双剑的顾越是强大的,但此时单手持剑的顾越也不会太差,甚至可以说,不论是用一把剑还是两把剑,这个男人拿着剑的样子,都是耀眼的。
而堆耀眼的,是他无惧于任何人的样子。这才是顾越生来就应该有的样子。
夏夏觉得眼前大开杀戒的男人有些陌生,但这又的确是他日思夜想的顾越。或许从前那个温吞的、儒雅的男人并非真正的顾越,而他现在的样子,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十二和闻人越也没料到顾越会走出他们能保护他的范围,而是拿着夏夏的剑与那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近身搏斗。
顾越挥舞着那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光,迷乱了那些黑衣人的视线。
本来那些黑衣人以为顾越是个软柿子,身上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不说,作为男人还躲在女人的身后。但他们想错了,那样藏在别人身后的顾越,只是尚未觉醒的顾越罢了。
劫达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看着楼下的情景,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而叶祁意识到夏夏久久未归,劫达那老头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原本已经在打瞌睡的男人被楼下的长剑碰撞的声音一惊,赶忙走到劫达的身边循着老人的视线望去。
“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叶祁一下子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披上外衣,“劫老,你好好呆在屋里头,我去帮帮他们。”
“别去。”劫达拉住叶祁,“你帮不上他们的。”
“怎么会帮不上啊?”叶祁还从未被一个老头儿看不起过,登时就急了。
他看劫达拉着他的衣服,以为自己用点力就能摆脱这个老人的阻拦。可是叶祁没想到的时,这老头儿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劲,他憋得脸都红了都没能挣脱劫达。
“嘶——”然后就听到衣服破裂的声音。
叶祁震惊地看着自己裂成两半的袖子,指着劫达说不出话来:“劫老,你……你……”
“你什么你?”劫达很久没使劲拽一个小伙子了,吹着胡子哼了声,“叫你别去就别去,老夫都说了你帮不上忙的,你还偏偏不信。”
所幸叶祁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就单纯地以为只是劫达年纪不轻却还力大无穷,没往深处想,就趴在窗台上和劫达一起看那场莫名其妙的厮杀。
本来十二他们和那些黑衣人打起来是不相上下的,但因为顾越的加入,很快顾越这边就占了上风。那顾越挥舞长剑的动作是真的快到叫叶祁眼花缭乱,他看不清顾越使了什么招数,他只能看到一个个倒下的黑衣人和模糊成一团的月白色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这团月白色的身影是顾越,只有他能把月白色穿出一种潇洒的气魄来,不像那些白面书生穿着月白衣服,明明是故作风雅,却看不出一点风雅的样子,只让人觉得他们病怏怏的,风一吹就倒。
十二也是第一次见到顾越打斗的样子,他是知道靖王的这位公子从小就借养在抚远将军顾山河家中,也知道这位公子从小就不曾习武。
因为在闻人亦心底里,他希望顾越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胜过于希望他能叱咤玟原的公子越。所以闻人亦将顾越送去顾山河那儿,并嘱咐他不要让顾越习武。
这一切都是原因的,其实闻人亦一直都是很矛盾的,他希望顾越不要牵扯进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之中,又希望他能替父亲取回他们一家失去的荣耀。
所以闻人亦培养了那么一批人,将他们送去北丘和沂泽,就是在等待这一天。而十二他们也知道,他们这短短的一生或许能有幸见到靖王的孩子坐上那龙椅,也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那个带着上天的祝福的孩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
他们能见到靖王的孩子、能保护他,是尽了他们的本能。可若是他们一生都没有见到靖王的孩子,未尝不能说他们也是完成了使命。
正因为那个孩子的一生是平安喜乐的,不需要经历大风大浪,才不需要用到他们这些人。
但是现在顾越需要用到他们了,十二他们,也自会倾尽全力去帮助顾越。只是十二没想到的是,顾越挥舞着长剑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自然,就好像他已经练了几十年的剑一样。
多年后十二回忆起这个画面,就在想,或许,这就是一种征兆吧,一种预示着这个男人这一生注定要不平凡的征兆。
顾越的剑划过黑衣人的身体,就如划过泥土那样轻松容易。曾经的顾越还为那些鲜血悲悯过,可是现在的他不会了。
他看着一具具倒下的身体,竟没来由地感到一种爽快。要伤害他的人,不论是谁,都应该得到报应。他顾越不对他们下手,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别人是如何伤害他的。
只是曾经他觉得这些人是受人所托,做这一切也是出于无奈、也是为了生计。可是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若非心中的那一点恶念,又怎么会对素不相识的人痛下杀手呢?
他们活该,他只是替天惩罚他们罢了。
只是没一会儿的工夫,却好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那些黑衣人都倒下了,地上的血流淌成了一条小溪,在这方无辜的土地上流过。
顾越喘着气,借剑的支撑看着地上的尸体。他的心情是麻木的,他明明应该难过的,可是现在他面对这一切,却心如止水。
而十二、闻人越、夏夏、十二身后的两人,都在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顾越。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顾越,太像是被一个积怨已久的孤魂夺了舍那般。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底下的人在看顾越,楼上的人在看顾越,而只有顾越他自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中无法自拔。他想要从里面走出来,可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顾越也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可是陌生中又带着一种熟悉之感。过去的一切走马灯似的掠过顾越的脑海。
如果当年他站在李季然面前的时候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当时他站在悬崖边上是这个样子、如果那天他站在林深面前是这个样子……
或许他早就不用再惧怕任何人,因为他发现,任何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顾越突然站直了身体,放掉了手中的剑。长剑倒地的声音也无法让他清醒过来,他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手上的纹路错综复杂,他以前听说书的先生说过,人的命是天定的,而老天为你写好的人生就在这双手的掌心。你这一生会是什么样子,老天早就给你决定好了。
他这一生又会是什么样子呢?顾越看着沾满血的手心,心中纳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是谁的血,他只是很想用刀子把手上的一条条纹路都割开,看看里面到底写着什么。
他叹了口气,突然又有一股热流涌上他的脑门。顾越撑不住了,刚才的一切透支了他太多的力气,这个刚刚魔怔了的男人,就在众人面前合上了眼睛,然后倒在了地上。
而在倒地的一刹那,他的额头闪了闪月白色的光华。这回没有人再看错了,顾越的额头,真的发出了月白色的浅光。
夏夏第一个冲到顾越身边,着急地将男人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查看。可是天上的月色不足以让夏夏看清顾越的这张脸,她只能用手去摸索。
“越越……越越?”夏夏摸到了顾越脸上的温热,那是眼泪还是血?
夏夏不知道,离顾越更远的那些人,就更不知道了。只有顾越自己知道,他脸上的温热,是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是为了什么流下的?一件事?还是一个人?
顾越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轻轻摇了摇头,这一切,都还等着他去探索。没有人会告诉他,只有他自己,能找到这个答案。
劫达看着楼下的人合力将顾越抬到客栈的里头,而客栈的掌柜,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老人轻轻将窗子关上,这就是命数啊。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未来顾越会经历什么,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