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清许久未见邓元霖，两人从朝堂聊到书文，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夏竹溪费了好大的精力不去想陈子尚的事情，觉得心里依旧难受的紧，她伸手捏住香囊，里面细长的私印隔着囊袋硌得手疼，夏竹溪觉得手里越痛，好像就不会那么轻易再去想他了。

邓元霁仍斜靠在墙边，向外看着窗下两人的一举一动，许久才坐直身子道，“走了。”

“嗯。”她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松了下来，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却又有些空落落的觉得无处安放的感觉，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更用力地捏着那私章，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二人在楼下说了半日，我看了半日，虽说实在看不清面容，可我认出了他的香囊。”阳光刺眼，虽那人露出半面侧颜也叫人看不大清楚。可话又说回来，毕竟分开许久容貌易变，即便是相对而立，自己也不一定能认出。

“香囊？”夏竹溪回想着，他确实会随身佩陈嬷嬷给他缝制的香囊，虽不是日日都佩可换得也勤。女红得看针脚，她一个女子能认出陈嬷嬷的手艺就罢了，邓元霁怎么也能认出，何况又离得这样远。

“帝姬大婚后他总随身佩着一只上绣翠竹的香囊，刚刚他侧身说话，不经意露了出来，虽颜色褪去，可那香囊的形状实在特殊，叫人过目难忘。”

邓元霁想着那形状不禁哑然失笑，陈子尚的母亲擅女红是众人皆知的，光他常换的香囊就足够同窗们欣羡了。帝姬大婚之后，他突然换了一只十分平常的香囊，囊袋上绣的翠竹根根挺拔，很得陈嬷嬷的神韵，起先他还以为是陈嬷嬷早年间所做，后来仔细一瞧那香囊形状怪异，像是不擅缝制之人所制。

“当初问他那囊袋从何而来，他只说是至亲所赠，想来是十分重要之物。”

夏竹溪未曾听闻他还有什么至亲之人，从前还在家时他也不曾如何偏爱一只香囊，只是邓元霁向来谨慎，如今既说的肯定那便就是他了，她点点头松开紧握的手，手心赫然一块细长深红的印记，她用手指按了按嘟囔着，“真疼。”

“自他前次递了东西过来，我也着意打听了，听说他去了滇城……”邓元霁悄悄拿眼去看邓元霖，又压了压声音，“我寻了院里在滇城有故旧的小厮，遣他回去探寻了一番。”

邓元霖成婚后常居帝姬府，原本邓元霖身边的随侍原本就不多，除去他带走的又遣散了一部分，剩下几人全交给了邓元霁。他白日在书院，要用人的地方不多，邓夫人也不怎么管他院子里的人，寻个由头打发人出去不大会引人注意。

即便他如此谨慎，夏竹溪还是忍不住提醒，“元霁哥哥冒失了。”

邓元霁身份特殊，实在不该与滇城与越恭王府的旧人有何牵扯，更遑论主动去招惹这些人。朝堂之事瞬息万变，一着不慎极易给邓元霖带来麻烦，若真到那时，可算是害了邓府。

“那小厮做事小心，又是真有故旧在滇城，想来是无妨的。”

他叹了口气往后挪了挪，离那两人更远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道，“他们到了滇城就入了王府，他母亲在几位郡主未出阁之前，在府中做着女官兼任郡主们的先生。如今在内院替王妃管着侍女妾室。”

“至于子尚却是一丝一毫也未打探到，仿佛入了王府就失去了踪迹，世子身边确实有位侍读，只是这位侍读极少露面，也不喜外出，几乎只在王府待着。”

这事他也是前几日才知晓，原还想着要找机会告知于她，现下倒是很巧，“原想着虽未打探到子尚的消息，到底也算知道他母亲过得不错，想来他也不会太差。现下一看，果然是过得不差的。”

夏竹溪哼地一声，有些讥讽，“自然是过得不错的，想来是滇亲王府的日子太好过了一些，所以才会忘了我们这些所谓好友。”

“他藏的这样深，就是不想叫我们知晓他如今到底如何了。”她虽戴着面纱，可也怕被他们察觉，不敢太将心绪外露，只好低着头装着无趣揪腰佩上的宫绦撒气，“难为哥哥费心，花费这许多时日打探这些。”

今日遇见听见的事太多，叫她一时有些难接受，越想越叫人生气，忍不住赌气道，“随他罢，如今回了京还这样躲着人，明摆着不想叫人认出他，不想同我们再有什么牵扯，就当做没他这个好友。”

夏竹溪发间的玉扇笄晃来荡去，邓元霁看了忍不住笑道，“既然要当没这个好友，那可得将发间的笄换了，改日我求帝姬替妹妹挑支更好看的，也免得见着这个就叫人生气。”

夏竹溪摸着头上的玉笄才想起这东西还是邓元霁转交的，好巧不巧今日就是挑了这支戴出了门，登时脸烧得通红，口中却不肯饶人，“哥哥自己挑个罢，还要去劳烦帝姬，若是挑到了我喜欢，我一定好好回报。”

“对了，前几日去看姨姨还给哥哥带了一些线香，也不知哥哥用着可好？”

“尚未用到。”

邓元霁用惯了夏竹溪调的香料，只好时时烦她做一些送来，好在夏竹溪原本就喜欢这些东西又有这门课业，做出来的东西除了给先生品评，也总送去邓府倒不算浪费了。

“做了些梨花香露兑在香里，也不知哥哥喜不喜欢。”邓元霁看着她不说话，他从来不喜欢梨香，只是陈子尚喜欢夏竹溪才常做，所以自己才常用，她大约是忘了这点，总觉得自己常用便是喜欢了。

夏竹溪被他看的一愣，也想到这一层，那香露是她闲时无事做的，习惯了往香丸这些东西里加香露，不知不觉就做了许多，“若不喜欢也没什么，等哥哥的笄到了，我单给哥哥做别的，梅香悠远，不若就它吧？”

“那我先谢过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