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溪并不知晓自己的话会给长福带来多大的冲击，也不知晓自己此次入宫会不会给高青梓他们的计划带来什么影响，他们让她做的她照做了，甚至做的更加激进手段更加卑劣，她呆坐在窗前，静静地，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豆蔻也安静地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主仆两人心照不宣地刻意忽略了她们曾经入宫一事，也刻意将自己封闭在邓元霁的院子里，假做无事发生一般，等候着事态的发展。

“如若能回到棠邑便好了。”她坐在窗边看着爬满墙的爬墙虎，觉得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京中多事动辄就是算计谋划，实在不似从前在家时快活，一江之隔却不知怎的这样不同，“实在是多事之秋。”

她想回棠邑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快活日子，豆蔻也觉得建康实在不大适合她们，能躲回去清净两日也是好的，“小姐若想回去，还是要提前同二少爷说一声，也好叫他们将院子收拾出来。”

她絮絮地说着，夏竹溪却有一瞬的恍神，实在是她想的太少，忘了自己已然成婚出嫁，“麻烦。”

原本还在说话的豆蔻也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所说的回去恐怕是指回棠邑的夏府老宅，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劝慰道，“奴婢前些日子还听说，棠邑老宅里小姐的院子一直是有人扫洒的，若是想回去住一阵子也不碍着什么，邓夫人如今在府里尚有事做，大约也不会拦着。”

邓夫人如今整副心思扑在永宁身上，自是没空管别的，不过即便她无事可做，夏竹溪想回去住一阵只怕也不会有什么。

夏竹溪嗯的一声，轻而短促，不仔细听几乎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在回应。她坐在靠椅上，往后略靠了靠，说起她原来的院子倒比京中这个要大上不少，有朱漆的栏杆，宽阔的长廊，满墙的风筝纸鸢还有复杂多变的窗棂。

她闭眼一想就是满脑的回忆，她这年岁不大倒是出奇地爱起追忆往昔起来，大约是那里值得记忆的东西太多的缘故。

“树下还有些酒，回去前也都起出来吧。”回棠邑这件事让她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如今他们要面对的事是凶是吉尚未可知，总要等到事情了结才能回去，可她就是突然迫切地想将一切安排起来，就如同豆蔻刚刚那样。

她院子里的酒，原想着及笄那日起出来同他们共饮，后又想着成亲那日与他同醉，再后来便想等他凯旋与他同贺，但到底是一拖再拖，没一次能如她所愿。这样拖拉，再不挖出来恐怕就没机会共饮了，“时日长久，那酒恐怕早就寡淡如如水了，还是要早些饮了才好。”

“那奴婢也把黄酒起出来，庆贺事情了结总该有些烈酒。”

豆蔻对高青梓他们的谋划仿佛很有信心，总觉得多等些时日总会有个好结果，她这样的信任，叫夏竹溪也宽心不少，“你的还是留着吧，待事情结束，总要挑个好人将你嫁出去，你那酒，我可要当女儿红喝的。”

“可别说什么不嫁，你比我还大上许多，再这么拘着你，恐怕母亲都要骂我了。”时人成婚皆早，夏竹溪已算是婚事拖拉得极晚的，以豆蔻的年岁若再不早些定下便真的不必再想这事了。

她长相清秀，看起来虽不机灵时机上心思比谁都重，这么久以来对她有求娶之意的人不少，只是她自己总扛着说不愿意这才拖拉到现在。夏竹溪这段时日在心里过了许多遍人选，总归还挑出了几个不错的，等事情了了，就把此事提上日程，让她自己也挑一挑合意的。

豆蔻知她近日心绪不宁，不愿意在这样的事上让她分心，敷衍的将此事盖过去也就罢了。

“滇亲王如今也该回到滇城了。”他当初伤病初愈便赶忙入京替高青梓解围，现下明面上的一切事物交由刑部，他这位亲王也很该早日回到封地，南疆虽一时不会再有什么骚乱，但一场大战刚过，总有要处置的事物。

“带着王妃走的不快，不过算着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他们一走，京中就只剩下高青梓高青榭兄弟两人，高青榭的那位世子妃也是明着安插在他们身边的，不过高青榭防她防得紧，“不知道那位罗世子妃近况如何。”

上回宫中宴请就未见到那位世子妃，此后提起他们的那些计划，夏竹溪沉浸于自己的情绪中也忘了去问这事。豆蔻一听便知晓夏竹溪的意思，高青榭与他那位妻子的事情虽知晓的人不多，但也总有风声漏出来，她碰巧就知道一些，只是从前那位与夏竹溪关系有些糟糕，因而就未曾在她面前提过。

“那位世子妃在亲王府的处境看起来不错，衣食起居该有的都有，除去王妃未将管家之权交给她和世子不怎么同她见面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滇王妃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不会把打理王府一事交给她，这局面她在嫁入王府前就当心中有数，高青榭不待见她也是因着之前她闹得两方太过难看，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豆蔻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又道，“听说大婚当日世子就没往院子里去。”

这便是在打今上的脸了，即便是歇在外间榻上也该周全了两家的颜面，到底是赐婚这样的做派实在狂妄，豆蔻啧啧两声，觉得邓元霁虽不大合她的意，到底该做的颜面一样没落，“这事传出去不大好听，世子妃到底是女子要脸面，因而王府和宫里都压着，可就是这么压着才叫越传越广。”

夏竹溪才不相信滇王府会真将此事压住，只怕这消息能传出来还要多亏了高青榭，他这般作为无非就是宣泄不满，不闹的人尽皆知哪能让他出得了当初的那口气。

她总觉得滇王妃回滇城，将高青榭一人留在京中有些奇怪，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另一番谋划，或许就同这位世子妃有关。

“如今王府里谁管着事？”

“内院的事一直是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打理，京中这个王府不过是落脚之处，想来不会有什么要紧事。”

夏竹溪勾起嘴角，世子妃一看就是不肯安分的，如今心里也憋着不少火气，当初滇亲王在时她都敢闹起来何况是如今京中只有高青榭一人的时候，“且看着吧，大约很快就有要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