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叶离初和黎落两个人。

叶离初放下碗，托着黎落的后背把她扶起来，自己则挪了挪位置，让她能靠在自己胸前。

倚着叶离初的胸口，黎落的头歪了一下，她耷拉着脑袋瘪了瘪嘴，似乎有点不满。

叶离初端起碗含了一口药，抬起黎落的下巴吻了下去。

药是苦涩的，一经渡进去，苦味就翻腾着充斥了整个口腔。

黎落大脑混沌着，味觉却是清醒的。

本能地想吐出来，不想却被叶离初堵了个结实，她皱着脸小声哼着，嘴里呜呜地拒绝，手心软绵绵地推着叶离初的胸口，跟猫咪的肉垫在挠似的。

心口被挠得有点痒，叶离初把药液渡进去，惩罚性地在黎落唇上咬了一下。

咬得有点重。

黎落扁了扁嘴巴，低声呜咽了一声。

一整碗药被一口一口地喂完，叶离初放下碗啄了啄黎落的唇瓣。

药很苦，但是她的唇很甜。

而黎落喝完这碗奇苦无比的中药，一张小脸苦兮兮地皱起来，眼角都是泪，睫毛湿润得像沾了水的蝉翼，轻轻颤动着。

叶离初竟觉得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勾人得让人想侵犯。

自从黎落知道了事实，整个人全然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空洞的，悲伤的，了无生气的。

他的一颗心也不停地下坠，直至堕入蒸腾的沸水，备受煎熬。

现在看到黎落脸上这种可怜到萌的表情，虽然是烧糊涂了，却让他阴霾满布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叶离初抬着黎落的脸，指腹按在她的唇上，苍白的唇色此刻红得妖冶，微微饱满肿胀起来。

是他喂药的时候咬的。

他低眸凝视着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想亲……

就在他头低下去的时候，黎落适时唔哝了一声。

脸被抬着，她不大舒服。

叶离初惊觉过来猛然停住，一时苦笑。

难道以后只能在落儿不知道的情况下才能靠近她一点吗？

给黎落擦了擦眼角的泪，叶离初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给她拉了被子盖上。

掖好被角以后他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偎着黎落躺下，中间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

黎落烧还没有退，喝完药之后会发汗，他怕她发汗的时候会踢被子。

主要是，他不想走。

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一个在被子里面，一个在被子外面，一个睡着，一个醒着。

烛火摇曳下，黎落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暖色的光，睡颜恬静，轮廓柔和，似乎从来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也没有欺骗，有的只是宁静，温和，仿佛岁月静好，时光安然。

望着黎落姣好的侧脸，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叶离初突然好想让时间就这样定格。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了，身份，地位，权力，他的恨，甚至是本不属于他的生命，都不要了，只要黎落能陪在他身边。

叶离初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他放不下她了。

一场有预谋的爱，困住了黎落，也困住了他自己。

紧了紧臂弯，叶离初闭上眼睛，将脸埋在黎落柔软的发间，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落儿，别离开我……”

……

时至夜半，汤药起了作用，黎落发了一身黏腻湿热的汗，闷在被子里难受得厉害。

她想动，却仿佛被八爪鱼死死地缠住了身体，一动也动不得，生生给憋醒了。

一转头，一张风华绝代的睡颜闯入眼帘。

叶离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人也跑到了被子里，手臂环着黎落的腰。

即便是昨天晚上一晚没睡，白天也没怎么休息，叶离初的面容依旧精致得无可挑剔。

睡着的他温顺得毫无攻击性，不会满面阴云，不会冷冰冰地说话。

但黎落仅仅是心神一晃，抬手将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拿开了。

她的心脏只是短暂地鲜活了一秒又马上沉寂下去了。

披上衣服，黎落没有管床上的叶离初，兀自下了床。

风停了，小雨也停了，雪还下着，天上飘着细雪，王府里一地银白。

黎落站在屋檐下，看着雪花不紧不慢地落着，一朵压了一朵，一层覆了一层。

她想起上次初雪，那时候叶离初也是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雪中的她，然后她笑着叫他，招呼他来，雪花纷纷扬扬地撒着，他们在雪中拥吻。

正犹豫着要不要走进雪里，忽然起了风，风力很小，但是有点冷。

黎落拽着衣服往里收了收，一件狐裘披风突然扔到她身上。

她回头，叶离初阴着脸站在她身后，显而易见，披风是他扔过来的。

其实在黎落刚动了一下的时候叶离初就醒了，他知道黎落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把他的手拿开之后头也不回地下了床。

黎落走后，床上的他蓦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眸子盯着着黎落离开的背影，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拳。

她已经讨厌他讨厌到这个程度了吗？宁愿在站在门外也不愿意和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叶离初心里压了一团火，烧得厉害：“刚退了烧就穿这么少出来，你是要冻死自己吗？”

黎落接了披风，没有披上，也没有说话，甚至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叶离初被黎落的反应刺激到了，一把拽住黎落的胳膊把她压到墙上，逼她抬头：“黎落，你就这么讨厌本王？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他没有控制住力道，黎落觉得自己被撞得脾肺都颤了颤，她皱了皱眉，逼不得已跟他对视。

也只是一瞬的皱眉，黎落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叶离初掐着她的下巴，黎落仍然眸色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反问他：“我不应该讨厌你吗？”

她看着叶离初阴翳的双眸：“难道我要感恩戴德地感谢你？傻傻地爱你爱到无法自拔？还是说，我剩下的两年你也感兴趣？”

黎落声音很轻，压在叶离初心头却有千斤重。

他几乎不能忍受黎落冷漠的眼神，也不能想象黎落离开他的样子。

想起来她刚刚似乎还想往前走，这时候王府的守卫不如白天严密，她是想逃吗！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叶离初就压不住怒火，紧紧地捏住黎落的下巴，猛地咬住黎落的唇。

这双唇太不听话，句句化刀，刀刀插在他的心尖。

唇齿间瞬间血腥味弥漫，叶离初狠狠地研磨着她的唇瓣：“本王说过，不许你离开本王！”

这话又任性又霸道。

其实只有叶离初自己知道，他后悔了，却于事无补了。

如果早知道会这么痛苦，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用黎落的命来换他的命，可是，有些错误总是要等到发生以后才知道后悔。

现在要怎么办呢？她穿上了铠甲，他披上了伪装，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落儿，要怎么办才好……”

薄唇划过黎落的脸颊，辗转至她的耳边，叶离初啮咬着黎落的耳垂，忍不住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