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谢过明慧大师，悄声退出禅房。

长青林，是一片云雾弥漫四季常青的山林，称它为深山老林也不为过。

那个地方十分出名，黎落略有耳闻。

它出名不是因为它风景有多美，而是因为林子入口立的一个破旧木牌和立木牌的人。

风声沙沙作响，寺庙里的小沙弥做着每日的清扫。

看见黎落过来，他一只手竖立于胸前朝黎落作了个揖，黎落双手合十回礼示意，随后踩着泠泠风声离开了朝阳寺。

一个人等死的人如果有了希望，从精气神儿上就能看得出来。

就像黎落。

她下山时的步伐明显远比上山时生动轻快了许多。

长青林很远，这一路难免舟车劳顿，林子又万分凶险，黎落需得做足准备。

待她回到住的客栈，林清雪已经走了，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放在床上，里面是林清雪留给她的各种常备药。

黎落收拾了包裹，将小包也塞了进去。

本来想跟林清雪道谢告别的，现在看来只能等下次见面再道谢了。

……

王府客堂。

叶离初一个箭步跨过门槛，冲到林清雪面前：“她现在在哪儿！”

阿七禀报说林姑娘来了，说林姑娘见过黎落。

叶离初戛然停在林清雪身边，抓住林清雪的胳膊：“清雪，你在哪儿见到她的？她的伤怎么样了？”

他很急切，双眼布满了红血丝。

因为迟迟没有黎落的下落，眉宇间隐隐萦绕着一股阴郁之气，在这一刻，所有的阴郁全都一扫而空。

林清雪侧目，抓在她胳膊上的手很用力，叶离初没控制力道。

在她记忆里，叶离初好像总是丰神俊朗云淡风轻的翩翩模样，哪有这样憔悴失态过。

“在城门口遇见的，伤口我已经替黎姑娘处理了，不用担心。”

叶离初没注意到林清雪的目光：“那她现在在哪儿？”

林清雪道：“这个时候黎姑娘应该已经离开了，你赶去朝阳寺，明慧大师也许知道她去了哪儿。”

得到答案，叶离初的急切稍微减退了点，发现自己紧抓着林清雪的胳膊，他立马松开：“清雪，对不起。”

林清雪轻轻摇头。

叶离初抬眸，他很郑重：“谢谢。”

又是谢谢。

林清雪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有些无力。

这么久了，叶离初一直对她礼貌绅士，几乎礼貌到疏离。

她道：“阿离，你我之间，何必道谢。

你知道，我……”

林清雪喉间涩然，涌到嘴边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叶离初阖下眼皮：“……”

他习惯了淡漠，明明他们在山谷共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对林清雪却一直谦和有礼。

他感念林清雪的恩情，只有恩情而已。

林清雪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阿离，你快去吧。”

“黎姑娘她……”她稍作停顿，微笑着：“她怀有你的孩子了。”

叶离初猛地抬起眼睛，眼神倏地奕奕发亮，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孩……孩子？”

“是啊，孩子。”林清雪望着那双亮得灼人的眸，“恭喜你啊阿离，你要当爹爹了。”

实际上她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真心地笑着送上祝福？她甚至想过神不知鬼不觉地流掉那个孩子。

可是她做不到。

叶离初低声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几乎等不及想立即见到黎落。

他的落儿，居然怀了他的孩子！

他抬眸，眼中光芒闪烁：“清雪，谢谢！”

谢谢你帮我找到她，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眼底的情感几乎要溢了出来，林清雪知道，不是对她的。

“不要谢我了，”她不喜欢他说谢谢：“还不快去找到黎姑娘，带她们回来。”

叶离初嗯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你呢？”

“我？”林清雪道：“我昨晚一晚没回山谷，师父该担心了，今日便不出诊了。”

“也好，”叶离初喊道：“阿九。”

“王爷，”阿九闪现冒了出来。

“京城到山谷路途遥远，你去把清雪安全送回山谷。”

“是。”

待林清雪离开，叶离初喊来阿七备好快马。

枣红骏马飞驰，他朝着朝阳寺的方向纵马扬鞭，白色衣袍在风中肆意翻飞，正奔赴他思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