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朱邪鸦和朱温谁也没有先动手，两方仿佛陷入了默契的僵持中，只有百姓在担忧，生怕两方会突然打起来，届时他们连个躲闪之处都没有。

然而百姓不清楚，作为上层的官吏们却是门清，之所以不打起来，完全是因为两方各有盘算。

但最关键的，还是两方承担不起打起来的损失，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言说概括的情况。

明面上的寂静，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各方所有手段逐渐展开，无形中，氛围也渐渐变得凝滞。

有敏锐的人察觉到这点，当机立断的离开河东范围，有人带头就有人跟从，很快河东之地就有了原先那蜀地的空无一人之感。

走在街上，李杰环顾左右，看着门庭紧闭的房屋，心头沉重，战争的痛无人能避免，作为普通百姓，能做的就只有躲避远离。

人都说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何尝不是一个对战争厌恶的点？

石家兄弟跟在后方，见李杰越走神色越沉重，不由交换了个视线。

“皇上可还好？”石天上前询问。

李杰深吸口气，敛去所有思绪对着石天微微一笑：“目前，朕不错。”

石天关切：“皇上可要回去休息一下？”

河东之地的空旷，未尝不是一个刺激，石天想，以皇上的仁善还是避着点的好。

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李杰摆手：“不用，别将朕想的太简单。”

一点不适应不代表不能看，李杰还没到那种要避着的程度。

“只是觉得惆怅罢了，朕想替百姓们做点事，却抵不过藩王们挑起的内斗，终究是一事无成。”

石家兄弟低下头，有些话皇帝能说，但他们作为臣子不能应，更何况，他们也没到能和皇帝随意言语的程度。

李杰也没在意他们的沉默，又在街上转了两圈，寂静到觉得无趣，索性回府。

谁知刚进门，就有下人跑来禀报：“皇上，朱邪大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在前厅等候多时？

李杰面露惊讶，立刻让下人带路。

才进入前厅，朱邪鸦起身行礼：“见过圣上。”

李杰伸手扶他：“无需多礼，朱邪大人快起。”

君臣两人相互谦让了会儿，各自落座。

李杰问：“不知朱邪大人今日突然到访有什么事？”

看着朱邪鸦的神色，李杰顿了一下：“可是，朱温那边有了动静？”

此话落下，李杰看到朱邪鸦苦笑，心中当即明悟，他说的话没错。

“既如此，我们这边也得开始反击了。”

李杰定了定神，想起先前的偷袭，转而喊进张睿与宋亮：“你二人将计划说上一遍。”

宋亮走出，将兵分三路的计划道出：“朱邪大人，此计划最关键的就是死士。”

话尾两字，宋亮加重了语气。

朱邪鸦听着变了神色，两队死士他是能拿出，可也心疼，需知死士最难培养，每一个出来皆是大代价。

“非得死士？”

宋亮笑笑：“朱邪大人舍不得？”

“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死士难培养，一队还好，这一拿就是两队，便是我也承担不起。”

宋亮摸了摸下巴：“话是如此，可若是换其他人，朱邪大人能确保没有差错么？”

“你这差错，指的是哪种？”

“当然是，计划失败，朱温大军来袭。”

朱邪鸦脸色骤然大变，这个计划之所以出来，就是为了大军撤退，可若是朱温大军来袭……

“两队死士给你，你敢保证万无一失？”

“那得看朱邪大人培养的死士，本事是否够了。”

“啪！”

朱邪鸦拍着扶手起身，一双眼紧盯住宋亮，语气缓慢地说：“我知晓你是宋文通的养子，鉴于我二人都是为了皇上效忠，我也不提你往日的事，但这次你若是败了，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

杀意弥漫。

宋亮行礼：“朱邪大人且放心，只要您的人没问题，我就保证成功。”

两人视线相交，纵使没有说话，可弥漫开的火药味也让人心头一惊。

李杰端起手边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眼底的震惊，宋亮居然和朱邪鸦直接对上，且丝毫不落下风。

不错不错，不亏是宋文通的养子，到底有自己的本事。

是夜，宋亮带着人离城，朱邪鸦早已打好招呼，五十来人到了城门处一点都没受到拦阻。

窗边，李杰披着外袍往外看，不知是不是连天都在帮他们，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月亮，使得天地一片黑暗。

“皇上，该歇息了。”

何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杰转过头：“朕，睡不着。”

宋亮带着人去执行刺杀，纵使知晓宋亮所处的位置不是最危险的，可李杰也放不下心。

何漪眉心轻蹙：“皇上，朱邪鸦也想让自己踹口气，他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乱来。”

李杰垂眼，话是这么说，可他怕的是朱邪鸦和朱温联手，到时候被坑的就是他这个皇帝。

“无妨，朕在此等宋亮回来。”

何漪抿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唤来侍女。

“去准备些茶食来。”

李杰听着疑惑：“准备茶食作甚？”

何漪转身，温声道：“夜长，干等也是无趣，准备些茶食，臣妾弹琴给皇上听。”

弹琴？

李杰还是第一次从何漪口中听到这两字，方才焦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那朕，就洗耳恭听了。”

“皇上请。”

侍女送来茶食，又将琴搬来。

何漪端坐，手指落下。

“铮——”

夜深人静时，琴声被风吹散，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哗啦啦”的声音传来。

靠在矮桌上的李杰振作精神：“下雨了？”

何漪停手，扭头看了一眼：“是下雨了，还挺大的。”

她推开窗子，先前还有些闷的雨声瞬间清晰起来，风卷着雨水进了屋，让人精神一振。

李杰皱了眉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雨？

“皇上，可是这雨下的不好？”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说好，是计划成功，雨能掩盖撤退痕迹。

说不好，是计划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