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辰派倒下，姜娆的目光却一瞬都未留在他身上片刻，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死。

莫允抓住她的肩膀，好看的眼睛泪珠大颗大颗地下坠，那模样像一个堕天使一般，颓靡美丽。

“殿下，看，他死了。”

“莫允......我活不久了。但我依旧毁不掉它。”

莫允沉默地望着她的眼眸，他的手指附上去，轻轻抚过。

“殿下，你的眼里，有没有我？”

有。

“还是......从始至终，你选择的，只有你的国家，你的子民？”

是你。

姜娆笑了：“我说过，你也是我的子民。”

她还在骗我。

莫允不管她的回答，岔开话题：“殿下，你还记不记得，今天你走的时候，说你想看什么？”

“你想看我的心是不是真的，你还记得吗？”

他的唇边带着笑，“我掏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他的机械手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衣摆淌下。

他的手心有一颗仿生的机械心脏，缓缓跳动。

“殿下，你看，它是假的。”他的唇失去了颜色。

“殿下，它是假的，但还是会动心，殿下，怎么办呢？”

姜娆笑着，唇角颤抖不已。

莫允在想，是不是所有位高权重的人，都是冷的。

心是冷的，身体是冷的，连眼神都是冷的。

她面对他的死，甚至连心里都没有对他说的话。

“殿下，我要死了。”他说。

“嗯。”

“殿下，我不愿意将你一个人放在世间，你说......我该怎么办？”

“陪我吧，殿下。”

“好。”

在她回答落下的瞬间，他的手穿过了她的胸膛。

陨仪落在他的手心。

他笑了笑，将它吞下，然后抱住她：“殿下，不怕。我会完成你的愿望。”

姜娆喘了一口气，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她听见他说，“真好啊殿下，这样，我就夺走你的全部了。”

“好。”她应他。

姜娆是故意激他的。

她对他太了解了，她知道他喜欢走极端，占有欲强，故意说出先前的话，去激怒他。

莫允被愤怒冲昏了头，不会去考虑其他的问题。

他知道，如果她失去了陨仪，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的选择，便一定是跟她一起死。

两人缓缓倒下。

姜娆的眼盯着他逐渐模糊的容颜，慢慢失去了气息。

莫允勾起唇笑了笑，手摸了摸她的脸。

第一次感谢这幅机械的身体，让他有多余滞留的时间，再去仔细看看她。

慢慢的，他的眼睛开始动不了了，手也开始僵硬起来。

最后，他拉住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边总有鸟在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莫允缓缓睁开眼睛，先看到了雕着画的房顶。

有些陌生。

他缓缓坐起来，头有些疼。

他抬起手揉了揉，突然发觉手上的触感不太对。

垂眸看去，是一条正常的手臂。

莫允微愣，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也是正常的。

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三个人。

看着穿着华服的男人，他不确定的开口：“张博士？”

那人身后两个人上前一步，斥道：“什么张博士！这是我们千渚国的统领，千尽殿下！”

莫允皱起眉。

千尽抬手，示意身后的两人闭嘴。

“睡了很久，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千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随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身体状况。

“莫允？”

莫允抬起头，看着他。

“我怎么变成正常人了？”

“你本来就是正常人啊。”

莫允盯着他的眼睛，没看到里面有半分虚假。

不对，很不对。

不是这样的。

他撩起被子，下了床。

“你干什么？”

“有一个人，我记得有一个人。”

他有些慌乱。

千尽垂下眼帘，盖住其中的凄凉。

“你是不是睡傻了？”

“不对，不对。”

“莫允，既然醒了，就早一点上班。”千尽打了个哈欠。

“下次再请这么长时间的病假，我就要扣你工资了。”

莫允抓住他的手：“对，工作，你和我一起在一个人手下工作的你记得吗？”

“你是张博士，我是他的1号。”

“你是傻了吧。”千尽弹了下他的脑袋。

“1号是什么东西？”

“一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莫允语气急促，却突然停下。

“对，那你是吗？”千尽问他。

莫允呆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来。

千尽侧过眸不看他，“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一大堆活呢。”

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门关上时，他瞥见他呆愣愣的神情，叹了一口气。

千尽走的慢，走到书房，他拉开椅子，坐下。瞥见桌角放的那张照片。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满脸泥泞，笑的却很开心。

其中一个显然就是千尽，另外一个眉眼和黎听有些像。

他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你好好把你的国家交给她管不好吗？”

“非得为了女儿不跟你一样受约束，把所有的烂摊子都给我，这下好了吧，一家人都去团聚了。”

他背靠着椅背，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那女儿倒是跟你一样痴情的不行啊。当初说好，将她打造成一个暴政的统领，然后借此机会，铲除那些独揽一方的官员，让所有子民都开始厌恶她，这样我慢慢拦权，接手过来她的重任，子民也不会有怨言。”

“偏偏她为了还那什么情债，去吞了那东西。不过，要不是她，可能就会是我吞下就是了。说起来，她是救了我一命是吗？这次战争，我俩心想也许是一个慢慢转权的机会，她倒是送了我一个大礼，将所有我没办法铲除的人一下子全灭了。”

“当初一起下棋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老子不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你倒好，直接给我推上来了。真是好兄弟。”

吐槽完，他眼里带了眼泪：“不过，你们走了，我真的........孤独啊。你放心吧，现在国家没有那么多独揽大权的人了，你的子民和我的子民，都会越过越好。莫允那人我记着呢，会替你丫头好好照看的。要真感谢我，下辈子给我当牛做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