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行者的“坛城”大多是一间密室，其中修建有佛龛，将主尊塑像供奉在昏暗佛龛中，以酥油灯或者蜡炬供养。

密宗尊者的“坛城”大多都是选取与世隔绝之地，或人迹罕至的山巅，或天葬台、或雪山秘洞这种常人难以登临之地。

坛城大致可以分为四类：大坛城，描绘佛陀菩萨像，表聚集之意。三昧坛城，描绘器杖和印契，如珠宝、刀剑、轮、手式等。法坛城，又叫种子坛城，以种子表示诸尊。羯磨坛城，以雕塑，金刚像等造像表示诸尊集会。

密宗中有一句话：唯本尊可见坛城。

顾天见到泥脸僧有逐客之意，以为是这老僧不喜与人相处，笑了笑：“此番前来便是抱着瞻仰尊者修道圣地的心思，请示密宗因果。”

泥脸僧微微皱眉，自落定在拜侯城以来，可还没有谁敢来此地，这少年郎胜过自己一场，就飘了？

他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就问，密宗道场不欢迎外客。”

顾天打量了一眼降魔图，看向老僧。

泥脸僧便说道：“这幅降魔图出自时轮宫内殿悬挂的‘金刚伏魔图’，是一幅赝品，以密迹金刚之体照着那幅金刚伏魔图描摹，只保留了真品的三成气象，是本尊的膜礼之物。”

泥脸僧只是大概说了这幅降魔图的出处和来源，其中诸多秘辛都没有再多说。

其实这幅降魔图正是老僧的坛城修道地，以供桌上的那尊金刚泥塑像勾连图中时轮金刚之体，汲取降魔图中的气象真意，淬炼自身金刚塑像。

时轮宫有些年头没人能够祭炼出真正的时轮金刚了，其中蹊跷正是在这金刚伏魔图之上。这就譬如拜侯城的那个“童家”，自童家那位祖先一剑拜侯之后，家境便逐代没落了下来，这在望气士眼中就是透支了整个家族的气运。

许旌阳曾在酒坊门前仿刻过一副出自一个文运昌盛家族的对联，是那：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

那副对联的祖宗联正是能够生发文运，保持一个家族气运不衰之物。

同理，时轮宫因为那幅降魔真图的存在，才阻遏了宫内之人祭炼出大乘空色大手印明妃之体，也就是时轮金刚。

顾天点头，其实他只是好奇这尊栩栩如生的时轮金刚的来源，想来应该不是什么丹青妙手着墨上色之物，西域之地虽然教化盛行，但实际上文运却是贫瘠不堪，也就仅比南疆好上一点。

这幅降魔图放在大陆这种文运昌盛之地，也少有人能够勾画出来，因此降魔图的制作应该不是以绘画的手法制作而成，想来应该另有法门。

只是泥脸僧不愿意多说，顾天也就只能作罢。

顾天将视线从气象雄浑的降魔图上抽离，问道：“尊者能否为晚辈说一说方知微？”

泥脸僧面色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及那个可能是“灵童活佛转世”的方家小儿。

他呼出一口气，说道：“方知微心腹难测，亦正亦邪，很难说的清楚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若非方家书楼文运盎然。

将那股子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乖张习性压制住，想来他如今应该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顾天眯起了眼，在方知微提出那场赌约之后，少年郎就隐隐感知到这方家公子哥给人一种朦胧难窥的感觉。

比起摩雷观林观一，这方家公子哥只是看着中骨正直，身上气质跟那个喜好钻营学问的中年道士完全不同。

哪怕比起老狐狸徐穉，方知微依旧能算是城府极深，给人一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不美观感。

泥脸僧接着说道：“虽然不清楚文运荟萃的方家为何会孕育出个狡黠鬼胎，但有一点本尊却是极为清楚，只要那方家小儿脱离了家族文运的压制，便会是恶蛟抬头的情况，为祸一方是板上钉钉的事。”

顾天暗自思忖，怪不得方知微说要凑够三百万个学问再出城游历，想来应该是想要以己身作为接纳文运的“书楼”。

怀揣三百万个学问，就如时时背负一座文运盎然的书楼一般，以此来压制心中恶念。

那位骑乘孔雀的白衣读书人，此行除了邀请温裕去半壁天搅乱文运外，把方知微丢入半壁天也是目的之一。

读书人的名声如今是毁誉参半的局面，那白衣读书人自然不想让方知微再给读书人鼻子上抹几道难以擦去的灰迹。

仅凭泥脸僧的只言片语，少年郎自然理不清那个不喜欢读书，却学问做的极好的读书人，不过总比两眼一抹黑强，早知道也能早提防。

顾天看向泥脸僧，那老僧摇摇头，“别的就不清楚了，本尊一心祭炼密迹金刚，别的极少上心。”

少年郎点点头，又问道：“尊者可否说说筑骨台一事？”

泥脸僧面色淡漠，那日两人交手时，他也听见了慕容怀惍的话，想来两人应该是要登上那座筑骨台分生死的。

他开口说道：“筑骨台由城主府掌管，是城主府的一大收入来源。

想要登上筑骨台，首先要向城主府那边缴纳一大笔古金钱，才有资格登台。厮杀双方登台之后，便由城主府接手主持打斗事宜，一般情况下，筑骨台之上的打斗是公平的。

不过若是有一方私下贿赂城主府，亦是会有偏私之事发生，无关紧要的打斗之人，城主府那边会尽量维持公正。”

他停顿片刻，深深看了顾天一眼，“若是你与莫容怀惍在筑骨台上捉对厮杀，以慕容家的财力和地位，你多半会吃亏。”

第五重阳翻了个白眼，看不起谁呢？

顾天算是明白了方知微当日所说的“在筑骨台上，你有机会活下来”的话。

想来应该是城主府在打斗结束之后，会出来平息局势，保证获胜方的安危。

那日见到方知微与那裘国道在瓦子栏楼台上相谈甚欢，而慕容怀惍，包括那位须发花白的慕容家老者。

与裘国道言语冷淡，好似双方并无熟络往来，想来在自己与慕容怀惍打斗落幕之后，方知微会通过城主府来对慕容家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