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声通报，漓浅兮看到了适才见过的皇帝沐晟筠，沐晟筠身后是一身黑赭色华裙的中年妇人，只见她神色严肃，透着一股威严不可犯。不难猜出那是太后娘娘。一袭金黄色凤裙的女子半搀扶着太后，那是宇文铭的姐姐，当今皇后，宇文舒影。另一个跟在太后身边的是十一公主沐允焕，在他们后边的女子也是一袭华裙，架势并不比皇后小，眉眼间和刚才为难漓浅兮的杨衿钥有些相似，漓浅兮便知道那是贵妃杨婧雪了，此前情报说她独得皇上恩宠，却不受太后喜爱，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众人参拜，在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才纷纷落座。

鼓乐起，歌舞兴。

漓浅兮坐在翼王身后，其他女眷的眼光都毒辣辣地瞪着。但刚才漓浅兮也说了，这是皇上允准，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而太后一旁的宇文舒影和沐允焕也权做没看见，太后娘娘还忙着听几个宠臣祝寿，又无人提醒，倒也还一概不知。

趁着太后兴趣正浓，礼部尚书柳臻禹之女柳筱儿一袭粉衣，在众舞女的簇拥下翩翩起舞。水袖漫漫拂过脸颊，笑靥如花，又带着几分羞赧。漓浅兮看着眼前身姿曼妙的柳筱儿，个头不高姿色也不算出众，独独这双眼极为有神，又带着勾人的劲，在场的男子都被她所吸引，悄悄抬头，太后娘娘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而杨矜钥则在案桌下攥紧拳头，今夜她接连丢脸也便算了，这个柳筱儿，竟然敢在众人面前抢她的风头！区区礼部尚书，敢来和我丞相府作对！马不知脸长，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

一曲舞毕，柳筱儿赢得了满堂彩，柳筱儿暗自欢喜，偷偷瞄了沐凛寒一眼，想知道他是否也对自己的舞蹈满意。不过自己还未捕捉到沐凛寒的任何神情，动作却被杨矜钥看得清清楚楚。冷哼一声，阴阳怪气“柳小姐是在看翼王殿下么，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翼王殿下有醉音阁的歌舞乐姬在，就你这种舞蹈，怕是入不了翼王殿下的眼呢。”

柳筱儿平日里也知道杨矜钥仗着丞相爹爹和贵妃姐姐嚣张跋扈得很，只是没想到在太后面前她还敢如此贬损自己，说自己还不如风尘舞姬。而自己又不能失了礼仪。紧抿嘴唇，默不作声。

杨矜钥看着柳筱儿这模样，得意的扬起嘴角，起身向太后行礼，目光转向漓浅兮，“太后娘娘，虽然柳小姐此舞赏心悦目，但在这大殿之上其实还有更会舞的人在呢。”

太后一向不喜欢杨家，比起狐媚惑主的杨婧雪，她更厌恶嚣张跋扈，没有规矩的杨矜钥。虽然不喜欢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但又觉得她话里有话，便不耐烦的应了她“讲。”

杨矜钥自己也知道太后不喜欢自己，但如今比起这个，还是打压漓浅兮更要紧些。

“太后娘娘，今日这宫殿之上啊，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既不是皇亲国戚，也算不得权贵女眷，而是这皇都烟花柳巷中的一个...妓女。”杨矜钥故意顿了顿，幸灾乐祸的看向漓浅兮，而沐凛寒的眼神，阴阴地盯着杨矜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挫骨扬灰一般。

可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要漓浅兮死！太后平日不喜欢我，不就是觉得我没有规矩么，那么你漓浅兮一个下贱的奴才，敢出现在这里，只怕给你留个全尸都难。

太后听了这话，半信半疑。“谁！是谁！”环顾四周，终于注意到漓浅兮。漓浅兮像个没事人一样，款款而起，笑容靥靥，走下来，行了大礼。“民女漓浅兮，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漓浅兮？”太后看着跪在下面的漓浅兮，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模样，反而礼数周到，更加有世家小姐的风范。太后目光冷峻，“适才杨矜钥说的，可是真的？”

“太后娘娘，浅兮是百花阁之主，要算也只能算是江湖中人，百花阁在这皇都确实有一醉音阁，但那是听曲赏乐的所在，并非如杨小姐所言。”

“漓浅兮，你骗谁呢。说得可真好听，听曲赏乐，我看是在床榻之上听的曲，不着衣裳赏的乐吧。”

“放肆。”杨矜钥口不择言，还没拿下漓浅兮，但先惹了太后娘娘不痛快。被疾言厉色的呵斥“杨丞相，平日里，你就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吗。没羞没躁，不知礼数，成何体统。”知道自己失言，不情不愿的跪下。

“老臣教女无方，还望太后娘娘恕罪，但今日小女如此失态，确是事出有因，还望太后娘娘容禀。”杨肆入殿之后杨矜钥便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他，他堂堂丞相自然不能忍，无论如何杨矜钥嫁入翼宫为后那是他和皇上一起商定的，自然不会让人搅了局，也更不在乎太后娘娘。

“不必了，让她来说。”太后不理会杨家父女，指着漓浅兮道。

“太后娘娘，醉音阁醉人在音，这皇都的人都是知道，且不说远的，就今日在这大殿上坐着的，就有许多醉音阁的常客。”这话一出，许多世家公子面面相觑，这种事，心照不宣，讲出来？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第42章 寿宴五终章

在外边无所谓，可如今可是在皇宫之内，面对的是当今天子啊。“杨小姐既然说醉音阁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只要问问在座的这些去过醉音阁的王爷公子们，不就知道了。”莞尔一笑，坦荡荡的模样。

宇文铭喝着酒，摇着扇子玩味的看着漓浅兮，小漓儿啊小漓儿，你这招可真狠啊。谁承认了醉音阁不干净不就是等于承认自己也不检点么，真是够坏的。

“嗯哼，”清清嗓子，算了，到这份上，本大少再帮你一把。还没说话，宇文铭的老爹宇文袁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放肆，但宇文铭当没看见，“没错，没错。”宇文铭边说还边用扇子拍着手，“这醉音阁的曲，不是我说啊，还真是这皇都一绝啊。不瞒太后娘娘，臣最喜欢了，尤其是那梅兰竹菊之资，更是妙不可言啊。炎王殿下，您说是不是啊。”不动声色地，宇文铭就嬉皮笑脸地把炎王拉下水。前几日被洛泽夜闯寝室，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小子。本大少这口气还没消呢。

沐耀麟原本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宇文铭却轻易地把这烫手山芋抛给他，看着宇文铭人畜无害的笑，心里把他揍了个八百遍！嘴上却不得不应和他“是啊，皇额娘，醉音阁只是个听曲赏舞的地方，儿臣也很是喜欢，也、常去！”沐耀麟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咬着腮帮子瞪着宇文铭，这笔账本王给你记着！

沐允焕看着宇文铭说得像个风流雅士，又想起他那日的模样，心底更加反感，装腔作势，衣冠禽兽！

太后何尝不知道这两个人口不对心，但漓浅兮也说了，这里多少世家公子都去过，身份最高贵的都出来说话了，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让一群人难堪吧。“行了行了，”打断两人。太后“你们两个，一个亲王，一个侯府世子，应该懂得避嫌，若是真喜欢，请回家去听不就好了。不许再这么肆意妄为了，跑去那种地方，哪怕再干净，也要注意身份和影响。其他人，也是如此，明白吗。”

“是。”众人领命。这下子，杨矜钥算是把这些个纨绔子弟也给得罪了，本来无拘无束，太后发话了，总得装装样子。只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逍遥了。

“至于你，哪怕你真是清白的，但以你的身份，也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漓浅兮几句话，就大获全胜。太后知晓这女子并不简单。

“太后娘娘，浅兮今日前来，已得到皇上恩准，而且，浅兮是代翼王殿下向太后娘娘送寿礼的。”

“哦？什么寿礼啊。”太后语气不阴不阳，想看看漓浅兮还能有什么花样。

“太后娘娘，翼王殿下送的寿礼，为粉黛八礼。请太后娘娘观赏。”说罢，漓浅兮起身退到一旁，等候多时八粉黛登场，她们以礼编舞，一举一动都是依着礼数而变，说是舞，更像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的另一种演绎。

当初灵娘创立百花阁，姐妹二人精心钻研礼法，又编了此舞，才能让百花阁的势力悄无声息的渗入到每个地方。

而后来百花阁以礼乐，美女名声大噪，这粉黛八礼便被当做最高礼遇，只培养，不表演。

太后是个重视礼仪规矩的人，这样的寿礼，也合她的胃口。渐渐的也看得出神了。这百花阁她听过记不得，但这粉黛八礼她还是挺有印象的。是她还只是一个妃子的时候听说的，那时候便想一睹这风采却不成。漓浅兮看着太后的模样，偷偷去看沐凛寒，没想到他也看着自己，得意的挑挑眉，像是在向他邀功等夸奖。沐凛寒颇为宠溺的扬起嘴角，小东西！

一曲过后，众人拍手叫好。杨矜钥看着漓浅兮的模样，更加的恼火，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了翼王后，一定要你哭着跪着求饶！

而此时的沐凛寒走到大殿中央，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漓浅兮并肩行礼，声音洪亮“儿臣祝母后圣体康泰，万寿无疆，沐国得皇兄庇佑，天下太平，国运昌盛，皇额娘定长乐无极。”说罢，端正姿势，磕了头。十分的庄重。

一旁的沐耀麟嗤笑，沐稷寒，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会拍马屁。

沐晟均看着跪在下面的沐稷寒，像十分开心的模样“七弟有心，快快免礼。”又转头对着太后，“母后，七弟这礼有心，您看该赏赐什么为好。”

“皇上，翼王殿下也不小了，后宫却还十分冷清，臣妾觉得，翼王殿下要是能得皇上您赐婚，那便是无上的荣宠啊。”太后还在思索着沐稷寒和漓浅兮之事，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杨婧雪便抢了话，太后不耐的撇了做作的杨婧雪一眼，她何尝不知道皇上的打算。但适才漓浅兮又说皇帝准了她入殿，又是为何。

“嗯，几年不见，稷寒更加懂事了，也更俊俏了。是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不如...”

“母后，儿臣有事启奏。”沐凛寒打断太后的话。“母后，前几日皇兄与儿臣闲谈，也说过此问题。那时皇兄问过儿臣可有心仪之人，愿为儿臣赐婚，今日，儿臣斗胆，请皇上，母后为臣赐婚，让漓浅兮做臣的翼王后。”说着，沐凛寒拉起了一旁漓浅兮的手，漓浅兮也磕头，“请皇上，太后娘娘成全。”

“皇上，太后，老臣认为翼王此举荒唐，漓浅兮，不论江湖地位如何，终究也不过一介平民。怎可成为翼王后。”杨肆没等皇上太后开口，便站出来反对。

“哼，歌舞再好，也只是小小乐妓，还妄想凭着搔首弄姿的模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自量力。”杨矜钥气疯了头，不顾及适才才被训斥，咄咄逼人。

“哎呀哎呀，这粉黛八礼，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不怕事的宇文铭又出来和稀泥。反正你杨肆朝堂上和我父亲不对付，杨婧雪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宇文铭敢说敢做，对你杨家不客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我记得这粉黛八礼，就是当初百花阁名扬天下的舞蹈，礼仪之阁的源头。这里头一颦一笑，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人人争而学之，只求也能成为一个举止端庄的金枝玉叶。怎么到了杨小姐口中，倒成了搔首弄姿了，难不成这京城里头的小姐们都争着从百花阁请回一个教养姑子，为的是学习这搔首弄姿的姿势。只有杨小姐，是明白人。那可真是大大不妥啊，据我所以，就连这宫里的奴婢，也有一些是由百花阁的人和宫里的教养嬷嬷一同调教的。不妥，实在不妥！”宇文铭桀骜不驯，根本不顾杨家父女脸面。周围的人也都嗤笑着，特别是那些千金们，平时可没少被杨矜玥冷嘲热讽，如今难得看她吃瘪，自然掩嘴偷笑。

这话一出，杨矜钥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宇文铭你...”

“够了！”太后大怒，“杨丞相，你说是事出有因。结果呢，别人如何哀家姑且不说。但你教女无方，在哀家的寿宴之上，你的好女儿屡次口不择言，举止不当。这，是一个相府千金应该有的风度吗！”

“太后息怒。老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杨肆也知道自己女儿今夜过分了，但原本以为拉出漓浅兮，太后的一切怒火都会撒在她身上，竟没想到，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杨婧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矜钥请罪。真是废物，这么好的一盘棋，硬生生给毁了。适才杨肆反对，杨矜钥不插嘴，自有其他大臣反对，偏偏杨矜钥没头没脑，一两句话就让宇文铭钻了空挡。杨婧雪轻轻拉了下沐晟筠的衣角，娇滴滴的轻喊“皇上~”

“罢了，既然知错，那便要吸取教训，不可再犯。丞相，且起来吧。”沐晟筠知道太后不喜欢杨家，杨婧雪在一旁撒娇，他便站出来维护。

“至于漓浅兮一事，改日再议。你们也起来吧。”他本想看翼王贸然带漓浅兮进宫能做出何种举动，再强行赐婚看看沐稷寒是何态度，可杨矜钥今夜的模样，赐婚便说不过去了。只得两头作罢。

各归各位，继续群臣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