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

黄天铠的面前放着一大壶茶，咕咚咕咚一杯接一杯很快就见了底，立马差小二又放来一壶。

不知喝茶热的还是怎的，黄天铠一把一把抹着额头的汗，抹下一把就开始搓手，搓得滋滋乱想。更不知怎的，他还不时张着大嘴，就好像牙缝里有菜偏偏找不到剔牙的东西，把嘴巴折腾得奇形怪状。

好是一阵捯饬，这家伙嘴型如吹箫，一点一点往出顺着气，正平静得差不多的时候，咚咚咚咚，剧烈的脚步声陡然传来！

一口没匀好，黄天铠咔咔咳嗽起来，再一抬头，一个个子极高、胡须针立的人便出现在眼前。

“阁下便是黄老大吧，在下季牧。”

接下来忽就安静了，这人似有无数话又不知从哪牵头，一个人杵在那里，胀得满脸通红，好生无措。

黄天铠这辈子就没见过什么大人物，更没见过张手就扔一箱金子的大人物，他这些年更是总想若没那一箱金子会是种种，无形之间反倒是自己把季牧酝酿得过头了。

这一见，此人威风凛凛，龙精虎猛盛气超然，更是让他心念电闪。

“季先生快坐！”

“黄老大找我不知何事？”

“先要多谢先生当年……”

“路子不熟做点打点，这没什么。”

“先生海量，佩服佩服！”

“黄老大有话直说。”

黄天铠慢慢为季牧倒了一杯茶，眼珠子转个不停，季牧每问都很直接，当年那点事人家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本想厚谢为桥，这一搞竟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了。

过了一阵，黄天铠缓声道：“先生定然知晓，北鳌南鳌中鳌其实不太远，最远的是宇国和北鳌的距离。先生自宇国而出满载货物，未来定是想与各鳌大量通商，从前绿烟带内各方海盗盘踞，而今，我已为先生基本肃清。”

“为我？”

黄天铠咧咧嘴，“不瞒先生，绿烟带这一批海盗混得都不好，南北的船越来越少，甚至还不如东西这趟线能劫得多。先生大恩赏金赠货，若能为南北互通做点事情也算成就点价值不是？”

当海盗跟自己聊起价值，季牧一时有些凌乱，直言道：“黄老大这是打算改行了？”

黄天铠笑得恐怕自己都不敢看，“都是混个营生，当头儿的都得考虑养活底下人，我要是只顾自个，当年带着您那一箱金子跑路，现在活得比谁都滋润不是？”

季牧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黄老大的成就价值，指的是什么？”

“绿烟带这个地方，正是宇国南岸和北鳌的中间地带，从宇国出发要三日才日到，出了绿烟带也差不多要三日才能到北鳌。陆行马水行船，样样都是劳苦差事，先生能否考虑把绿烟带作为一个中歇之地？”

不曾想，这家伙还有些商业头脑，这一说后续的事情季牧便全明白了。

“你用几座岛作为歇息之地，酒楼客栈一应所物都置办全了，各个方面都有可赚，可是如此？”

黄天铠忙点头，“海上不比陆地，船又只有那么大，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嘛！”

“那你的货要从何来？”

“所以才来找您呀。”黄天铠搓着手笑道。

季牧沉道：“货的事没问题，但你要知道，中歇之事能成为局面不知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

“这没什么，只要勠力于此，我之后还有他人。况且以先生的道行，我想它不会多么遥远。有南来的还有北往的，这里面的场子做好了，绿烟带人人都有营生，从前挡路现在大家一起通路，还望季头家多多成全啊！”

局面未起多说无益，可真要这南来北往轰轰烈烈，黄天铠的这个路子迟早会是一个大手笔，这就像最早云贺商道上的那些客栈，而这路子一起，黄天铠将成为独一家，这里面的营收不可小觑。

当年季牧那一举，是求一个未来坦途，但经黄天铠这么一说，这条路的可能性变得更多了。这般来看，黄天铠的运气又何尝不是季牧的运气呢。从前通陆路，招数使了无数，而今他要通海路，有了这人，可谓又安又稳又通。

若得一日，九州与外邦的互商全面打通，握住这道绿烟带，成了自己的人，潜在的益处可想而知。

“先生，能不为盗何必为盗，绿烟带困顿多年难解，说句实话，很多岛都不靠劫盗而活了。绿烟带各岛多数都是各鳌的人，一千个人一千种事，个个不是撇不开就是活不起才加入进来。有此一举，不必打家劫舍就能安生度日，先生也是功德一件啊。”

此番下来，黄天铠最少有三句话是季牧深为认可的，最起码让季牧看到了实。而利，于此不在同一层级。

“黄老大，此有三问，若是得允，这道合作便是达成。”

“先生请说！”

“其一，此后南北相通商队，不会受一丝侵略，可是如此？”

“定然不会！”

“其二，这些中歇之岛的打造，我们没有时间慢慢磨合，黄老大可否容季某直接铺设？”

黄天铠眼睛一亮，“先生是大行家，怎么能更赚当然听您的！”

“第三，一座岛是一重关。”

黄天铠正等着季牧的下文，忽然却没了下文，只见这眼前人悠悠拿起茶杯，自顾饮了起来。

霍然间黄天铠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茶盏一落，季牧道：“那便可以操动起来了，此去中鳌应不需太多时日，宇国更大规模的货也会不断抵来，黄老大选好了地方知会我一声，茫茫绿烟带，中歇之地还是要提前做点名头才是。”

“至于货，倒先不必谈得更细，这第一批先由季某铺开，日后赚到几何再行细谈不迟。”

黄天铠内心诧然，自己说一句对方知万千，这浑然就是场子搭好看你运营，最不需本钱的生意抬到了自己面前，不做出点样子也太对不住了这桩桩件件了。

都说商人狡诈，无奸不商，但当下一席让黄天铠颇是有定，从前好后让他觉得一切都好像冥冥天意，有此扶持，做大做强还不是指日可待。

别的他或许不懂，但如何搞好这个中歇，他已经盘算了好几年。一旦有了货，若干年后再一瞧，保不齐这里还是扬名天下的大场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