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算是给了主任一个台阶下，这一群人，除了马琰的小跟班，他一个都惹不起，只好挥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下楼的时候，祁襄一脚踩空楼梯，沈立璟正走在他旁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肩膀。

见他魂不守舍的，许清如握住了他的手，但他好像没什么知觉，任许清如带着他走。

分开的时候，马琰顶着脏污带血的脸，冲着他们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等我哦。”

季羽歌气得转身就想去打他，被沈立璟押着肩膀的手牢牢箍住，季羽歌气红了眼，想把沈立璟的手甩掉，去推他的手臂，但因为经常锻炼，他的臂钢铁似的，除了有些温度，怎么都动不了。

她泄了气，在转角的地方，趴在沈立璟胸膛，一直憋着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在他的白衬衣上浸湿一片。

泪水炙热，铺洒在左胸膛，烫地他心口一阵烧疼，但不知道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拍着她的后脖颈，无声地护着慰着。

-

祁襄情绪不对，许清如跟老师打电话请了假，没带他回家，去了已经多年不联系的心理医生，赵医生办公室。

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好了，到地方之后，祁襄进去，许清如在外边等。

楼道安静，偶尔响起脚步声，又很快消弭。

许清如倒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白茫茫的廊顶，脑中渐渐涣散。

祁襄有多久没病发了……

一年……两年……三年……

已经五年没有过了。

他每天乐颠颠的，和季羽歌逗着玩，她以为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有。

就像已经断裂的墙壁，断层里面填的再充实，外边粉刷的再完美毫无痕迹，当外皮被迫扒开，里面还是破裂的断痕，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就像在原本光滑的皮肤上狠插一刀，即便后来被缝上，长出了新肉，也做了祛疤手术，看似没有丝毫破绽，毫无瑕疵，但那里的血肉永远比其它地方的脆弱，随便来一刀，便是血淋淋的伤口。

许清如在外边等了三个小时，戴着个金丝眼镜，长相儒雅的赵医生才将祁襄从出来，对上许清如期待的眼神，他只能摇摇头，轻声说：“下周再来吧。”

许清如的眼神一瞬间暗了下去，点点头，向赵医生道了谢，拉着祁襄的手往前走。他想挣开，但没许清如力气大，被她牢牢握着。

回到家的时候，别墅里安静，许家爸妈都还没下班，保姆也都在房间休息。

许清如带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蹲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因为缺水而起皮的嘴唇，问他：“要喝水吗？”

听见许清如的声音，他空洞了一路的眼睛轻微转了转，这才慢慢聚焦，眼底呈现许清如清丽的样貌，他缓缓摇头，声音沙哑：“……我想回房间。”

抬手轻抚着他的头发，许清如点头，声音柔和：“好，我们回房间。”

他的房间是许清如布置的，不似男生一贯喜欢的黑白蓝，是淡淡的暖黄色。墙上贴的有他和许清如的照片，也有他喜欢的球星。虽然他不喜欢踢足球，但不妨碍他喜欢看。

床是深海的湛蓝色，上面还有各种可爱类型的海洋生物图片，祁襄坐上去，低着头下逐客令，声音还是低哑的，他说：“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

许清如又应了一声好，出去的时候顺手给他带上了门。

没跟父母说，许清如回了自己房间，她的房间一如她的性格，是浅蓝色的冷淡风。床头柜里有她和祁襄的照片合集，许清如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就是她和祁襄的合照，那时候他还没有她高，怯生生地站在她身旁，小手拉着自己的衣角，面对镜头，无措极了。

抬手抚着上面小祁襄稚嫩的脸，许清如的思绪越过时光长河，慢慢飘远。

她是什么时候见到小祁襄的？好像是四岁那年的春天。

十四年前的烟城还没有如今发展地这么好，那时候还有着生育限制，有很多家庭交不起罚款，也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很多婴儿一生下来就会被抛弃，孤儿很多，孤儿院也不少，而且很多孤儿院都非常贫穷破败，那天她就是和许母一起去孤儿院捐款的。

他们家是搞房地产的，怕工地建设会出事，经常做善事求菩萨佛主保佑。

他们去的是烟城最破败的一家。

许母拉着四岁的许清如进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被欺负的小祁襄。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四岁的他身体还很瘦小，至少比比他还小几个月的许清如低了半头不止，面黄肌瘦，被一群大孩子挤到一颗树前，胆怯地看着他们。

许清如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对上她的眼睛，也许是因为许父许母高学历，加上胎教好，后期营养足，她早慧，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眼神有多害怕。

但许母和院长商量的时间快到了，急忙拉着她往里面走，许清如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许母和院长商量的时间长，许清如也听不懂，觉得无聊，就想出去，可能许母也觉得把她留在这有些为难她了，叮嘱了句“别乱跑，别闯祸”就放她走了。

鬼使神差地，她又原路返回，看到了被大孩子围在中间的小祁襄，他正蜷缩着遭受大孩子的脚踢手抓。

从大孩子的腿隙间，她又看到了他胆怯的目光，不同于上次，她也看见了他求救的目光。

大孩子还在踢打，他们喊着：“你怎么不知道喊痛呢？你要是喊痛求饶我们就放了你。”

那么多大孩子，四岁的许清如也有些害怕，但拜季羽歌所赐，她那时候已经练了一年武术，胆子还是有的，犹豫几秒还是冲了上去。

许清如和季羽歌三岁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就认识了，那时候的季羽歌话多，刚见面就哥俩好地拍着她的肩膀，说以后在这个幼儿园，我罩着你。

但她是个捣祸精，经常把其它小朋友气哭，一次惹急了班里的一个大胖子，他凶巴巴地腆着肚子就要去撞她，季羽歌破坏力一流，打架却不擅长，当时站在她身边的许清如就挡了上去。

小小的季羽歌惊讶了一下，旋即乐了，躲在她后面奶声奶气地念着：“清如我们是好朋友，你为我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的，以后我也会回报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