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的事，我若不愿，那便不是我的事！我不过是与好友同游罢了，又不是身边没有跟着人。我是要嫁你，可是不是卖给了你。我只不过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何苦如此过激！绍摹祯，我从未抵触过这一切，只是我拥有自己思考要做什么的权利！”

他瞧着自己被她甩开的双手，听着她第一次不唤他祯哥哥，瞧着从小到大第一次甩开面具的她，歇斯底里红着眼睛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

他恶狠狠的反击道：“是，是啊！你从没说过不嫁我，我倒是忘了，你也从没说过要嫁我。你不甘一出生命运就被注定，你不甘心为什么只能嫁给我。呵呵，闻大小姐，十七年了，倒是终于真实了一回。不过，既然都撕破脸皮了，又何必再隐瞒什么。与好友同游，哈哈，可笑至极！十七年来顺从乖巧，是什么样的朋友，能有这般大的能耐，让你能抛弃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表象，与我这般嘶吼，说出这番难听的话来！闻渃雪，阿雪，阿雪！你不觉得恶心吗？千金大小姐，身份何其尊贵，怎么，是想要抛下一切，去做真实的自己嘛？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绍摹祯！”她彻底恼了，怒吼一声，眼中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红了眼眶身子颤着直直盯着他，却又一言不发。

绍摹祯瞧着她，瞧着她发红的鼻尖，瞧着她单薄的身子，瞧着她死死瞪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抵触。忽然心中一阵发痛。她哭了！是啊，她哭了！从小小心放在心中的姑娘，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人啊，被他惹哭了！

长到这么大，连争执都没有的两个人，怎么会这样子呢？自己，这是怎么了？

……

心中一阵一阵的发痛，但他就是没有抬手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珠。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哄一哄。因为他想明白了，为什么从未争执的两人会忽然如此。也许大概是，都隐忍的太久了吧！

就像山洪暴发，一发而不可收拾！冲段一切河堤的阻挡，决堤而去。

他心中有两个她，一个表面上的，一个从不显现的。他隐隐知道那个从来隐藏的她，可是今日终于见到了，心中却如百爪挠心般难受。一旦把事情挑明了，那一切都要向无法控制的地步走去了。他不经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若是自己不先歇斯底里，怎么会闹成这样。

“雪儿，雪儿！”他不顾她的抵触，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满是懊悔，无奈又失重，抚着她的秀发，落下泪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就这样了！我的错，我太草木皆兵了，雪儿，雪儿对不起。那些话，那些话不是故意说的。我就是，就是喝了酒脑子糊涂了。雪儿你不要，不要生气，好嘛……”

闻渃雪只是抽泣着，比起他的紧紧相拥，她一动也没有动。眼中一片寒意，又如同一潭死水。默不作声，由着绍摹祯忏悔。

那天，绍摹祯说了很多很多，很多对不起的话。说到底也不过是……心中执念于她，半点容不下别人靠近她。

他希望，她只是他的！

后来啊，绍摹祯离开了，闻渃雪这才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紧闭的眼睛上睫毛如蝉翼一般轻轻颤着，颤着。真亦假来假亦真，女儿心事几人猜！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恐怕连自己都不明白吧！绍摹祯怎么又能说的准呢？

只是她从不知，原来在绍摹祯心里，对自己的钳制之念如此之重。这是爱吗？难道绍摹祯从来都没生出要娶其他女子为妻的念头？呵，是了，他是男子，可以娶很多姑娘。若说如今他对她的禁锢是爱，那这样的爱也未免太沉重。想一把足斤的枷锁，压在她心头，喘不过气来。

那夜，一人欢喜，一人伤神，一人痛心。

寒暮并不知那夜发生的这一幕，照样往丞相府送着请帖，邀闻渃雪出游。她一次也不拒，青山绿水，流云清茶，红灯长街，护城河畔，每每同游，归之，开心不已。

绍摹祯没有再来找过她，没几天，两家大人就定好了今天一个上上好的日子，将婚事给定了。闻丞相似乎也察觉到了女儿的异常，想了想，遣了闻渃雪去往澜州，给澜州家族长辈送婚帖。

她也照做了，未见抵触之意。

等从澜州回来后，仍旧与寒暮日日相约。说她半分也不顾及颜面又不恰当，因为她出行都是大大方方，带着仆人一起的。绍家那边什么也没有说，闻丞相头疼了一阵子后，只能不作为。他的女儿他清楚，等数月后成亲了，比不会再做出如此之事。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怕绍家有意见。现在绍家什么都不说，绍家公子上朝也是一切如常，闻丞相便由着闻渃雪了。

时间很快便入秋，郊外的梨树林不知怎的，花落的特别早，又经了几场大雨，梨子倒是勉勉强强长了出来，不过完全与往年的数量天差地别。寒暮邀了闻渃雪三日后去郊外梨树林采梨，将请帖送去了闻丞相府中去。那日绍摹祯来府上与闻丞相讨论朝堂杂事，碰巧遇到了送来的信差。便随手看了一看，而后放下离去。

距离上次的大吵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有寒暮日日哄着，闻渃雪早已忘了上次的不愉。喜滋滋收了请帖，准备着三日后的梨树林之约。

脑海中不时浮现寒暮的身影，想到他时便开心极了。嘴角不自觉的发笑，如同春风拂面，自然又舒服。她并非真的要抵抗什么，只是眼下的开心是有期限的。待到数月后与绍摹祯成了亲，恐怕是，再也不能与寒暮相约共游了。

她觉得自己很是自私，心中又在反复矛盾。寒暮的一切举动，不论是谁，都明白他的心之所想。闻丞相家的嫡女一向是以八面玲珑着称的，不可能不懂。可他也为她顾虑，为她留下足够宽敞后路。他不逼她，让她自己决定。往前一步，就是寒暮的怀中。这一步无限艰难，需要抛掉的，甚至是现在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