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疼的嚎啕大哭，冲过来将我抱入怀中，颤抖个不停，问道：“主子……你怎么憔悴成如今这般模样了！？主子，主子呜呜……”

我僵了一阵，良久才想起来眨一眨眼睛。缓缓的抬手拦住她的后背，一点点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若是说这里还有一个让我感受到那么一点情感的人，那个人就是石兰。我闭上眼睛，紧紧的抱住她，身心从未有过的放松。

后来，我稍微恢复正常了一点。听她说，是皇上派人去宸王府要的她。来到皇宫后便直接送到了我身边。她说自从宸王王妃成亲后，宸王一次也没有进过王妃的屋子。她说，主子，王爷其实不喜欢王妃的。王爷心里是在意您的，你不要这么伤心。

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顾煜笙是因为什么把我送来了皇宫，她不知道我刚刚被流掉孩子。她不知道，顾瑾逸也不知道，那日我流血太多，后来请了太医。太医跟顾瑾逸说，也许我从此以后都不能再怀孩子了。石兰来了以后，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我略微恢复了一点正常。

她会软硬兼施让我吃饭，给我换衣服，梳头发。带我出去逛御花园，去鉴湖喂鱼。我由着她，什么都由着她。脑子里什么不去想，对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人与物麻木。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我像是抽了大烟一般萎靡不振。恢复正常的吃食量，但一日日的瘦下去。消沉下去，坠落下去。没人救得了我，我所承受的痛苦，没人能明白。

顾煜笙，我爱他。我到至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从前愿意为了我去死的人，现在会为了自己活命将我送人。在那之前，我们那样好，好到我以为我们会有很长的一辈子来好。也正是如此，后来的反转让我始料不及。我一直没想明白，若是他不是因为从来没喜欢过我，他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凉九才喜欢我的。那后来他对我做的这一切我都尚且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是因为他想活着，他难道不明白吗？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会陪着他，随他一起去了。可他却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将我拱手送人。我不知道我有孕的事情除了顾瑾逸还有谁知道，我流产以后，顾瑾逸有没有高声顾煜笙呢？

石兰说他娶了凉九以后，从未进过凉九的房间。他一点也不喜欢凉九，那时又为什么骗我说一直爱的是凉九。既然都已经这样骗我了，最后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我真的承受不来这份痛苦，我真的不想吃记得这一切。把凉九晾在一边，这又是何苦呢？不喜欢为什么要娶，难道仅仅是为了借助凉昌黎的势力，恢复那虚无缥缈的权利吗？

我不懂，我从未明白理解，生在皇家，权利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利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放弃？他们难道从出身起，就注定是皇权的控制品。不管什么时代，你死我活的斗争永远在皇家之中上演。我有不甘心，我不愿意相信最真挚的爱人，会把我当做棋子，当做牺牲品放弃我。我不甘心被当做一个可以随便放弃的事物，我是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无法理解顾煜笙。

但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是如今的皇帝，曾经的南王殿下——顾瑾逸。他才是那个，将天下一切都当做棋子的，把喜欢的人当做物品的，利用别人最得心应手的那个人。

是他，将凉歌逼的逃离。而后步步紧逼，最终导致凉歌宁愿坠河也不愿意再回去任由他摆布。他与凉歌有怎样的曾经？也许这份感情不必我与顾煜笙的浅，毕竟他能亲口喜欢凉歌。毕竟凉歌已经算是死了，可她的身体里留着的全部是她与顾瑾逸的回忆。她对他那样失望，失望到再也不想回去见他，可她仍旧留着他与她的记忆。这是记忆，是执念，是打心底里深沉的爱。是即便灵魂已经消散，但记忆仍旧盘踞在身体里。她无法忘记他，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残忍。就像我也永远忘不掉顾煜笙，除非失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

现在我觉得，人的记忆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一切事情都会过去，可经历过得一切过去了，却依旧永远留在记忆里。这是比一切科技都奇妙的东西，它无法自动删除。任凭山河走过，韶华易逝，记忆永远都在。它会帮你记住每一个发生过的事情，不管你想忘还是不想忘的，它都会帮你保留。

忘不掉！

之所以有了这份忘不掉，才会有以后的所有情绪。喜怒哀乐，全部由记忆支配。如果人能没有记忆，也许就没有烦恼了吧！所以我想忘掉，可我忘不掉。之所以忘不掉，现在我才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有什么信念支撑我活下去，我应该怎么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顾自的活下去。

其实我很痛苦，所有能摧毁人的痛苦有一半强加在我身上，而且是同时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这份痛苦好像要摧毁我，最可怕的是温水煮青蛙，它摧毁我，却不直接彻底的摧毁。所以我更加的痛苦，那种感觉，与要刮三千多刀凌迟处死一个人是一个概念。痛苦并且煎熬。

自从石兰来了以后，顾煜笙不再天天过来。我知道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全部都报告给他。他偶尔过来，我权当他是空气。他也不发作，见我不理他，待一阵子就走了。

听说他的后宫里面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我，还有一位从前府邸的旧人，被封为安妃。我没名没分，外面不知怎么议论。但好在我从不出坤灵宫的门，身边的人都是顾瑾逸的人，什么话都传不到我耳朵里。我没有见过那位安妃，那位安妃似乎也不理会我的存在，没有来看过我。也许是顾瑾逸不许她来，谁知道呢！

石兰日日看着我，陪着我。总是想办法让我开心，可即便我努力想开心给她看，却一个笑脸也勉强不出来。我像是一个得了重病的人，日日需要别人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