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樾听得头昏脑涨，心里面明白沈方所讲的乃是航海所必须学会的知识，但一时之间如何能全部理解。直到听到六分仪三个字，立即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沈方在黑板的地球上面的赤道、南、北回归线位置各画了一条线。“为了便于说明，先约定一下参照物的名称，这条线，是离地球自转轴最远的一条线，叫做赤道；这条线叫做北回归线，是太阳直射北半球最远的点，经过了大周的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我们昌国县就在北回归线以北；这条线叫做南回归线，是太阳直射南半球最远的点；我们把平行于赤道的线称之为纬度，垂直于赤道的线称之为经度；一个圆360度，由此可见从赤道至北半球的顶点和南半球的顶点都是90度，分别称之为北纬90度和南纬90度。还记得北回归线所在的纬度吗？正是23度26分，等于90度减去自转轴与地球黄道的夹角。因为地球不停旋转，无法确定经度的初始参照点，所以经度只能反映两个地点之间的相对位置，为了便于标注地理位置，我们可以把昌国县夫子庙所处的位置经度设为0度。然后向东为东经0度至180度，向西为西经0度至180度。为了便于计算两点之间的距离，把一分，也就是经度或纬度一度的六十分之一的长度称之为一海里，大约相当于三里又一百二十丈。把每半个时辰一海里的速度称之为一节。”

“昌国县离杭州大约110海里，按目前快船10节的船速，大约六个时辰可以抵达。”

“若想知道某地的纬度，只需测量出某地的高度角，也就是太阳光与地平线之间的夹角便可以求出。刚才我给大家讲了，夏至这一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这时太阳直射地球纬度是北纬23度26分，冬至这一天，太阳直射南回归线，这时太阳直射地球纬度是南纬23度26分。而太阳直射地球纬度从北纬23度26分逐渐变为南纬23度26分，再逐渐变回北纬23度26分便是一年，共365天。知道今天的日期，很容易知道通过与夏至之间的时间差，而知道太阳直射地球纬度。如果测量纬度的时间在春分至秋分之间，那么所处的纬度就等于，90度减太阳此时的高度角再减太阳直射地球纬度；如果测量纬度的时间在秋分与春分之间，那么所处的纬度就等于，90度减太阳此时的高度角再加太阳直射地球纬度。”

沈方看到底下观众一脸茫然的样子，慈航师太干脆闭上眼睛念起阿弥陀佛。沈方冲着讲台下的听众笑道，“各位，听明白了没有？”

顾弘章站起来说道，“二公子，听你讲起来似乎很容易，但理解起来却很难，倒是地球围着太阳转，月亮围着地球转，地球自转轴有偏角，地球是圆球，这些实在是骇人听闻，但却能解释一切自然现象，不由我等不相信。”

“如果真想搞清楚，需要经常思考学习，才有可能。不过对于设计制造六分仪而言，这些知识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便是经度。经度其实好测量，只要有时钟可以计时，便能够推算出来。例如在昌国县夫子庙正午之时，将时钟启用后，向东航行，航行到海上某一地，正午之时，时钟显示的是巳正，那么两地之间差一个时辰的经度，可知当地的经度乃是东经30度。同理，如果西行到大周某州县，正午之时，时钟显示的是未正，那么两地之间也是一个时辰的经度，可知当地的经度乃是西经30度。所以只要能取到当地正午之时的时间，与起始地正午之时的时间一比较，便可知道其详细的经度。”

“所以使用六分仪只能测量出纬度，而使用钟表可以测量出经度，钟表和六分仪同时使用便可以确定测量者的精确位置。只要能测量出准确的经纬度，那么在茫茫的大海上，便不会迷路，而且还能绘制出精确的海图，乃至世界地图。有了这张海图，我们昌国沈氏便会将我们的商船开往全世界。”

“各位大工，你们来昌国技术学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制作钟表和六分仪。只有能制作出精良的钟表和六分仪的人，才可以成为大匠。当然，你们只需要跟着我制作就可以，我会将六分仪和钟表的详细图纸在课堂上与大家分享，然后大家便可以去不断地打磨材料。”

“三哥，我也想跟着做！”沈德虎头虎气地说道。

“行，你和蕙儿想做就跟着我一起做吧。”

“昌国技术学院第一次公开课就是这些，希望大家明白一件事，生活中每一件事，都有其中的理，虽然儒家、道家、佛家都认同这个事实，但他们只是抽象地去赞美其中的奥妙。我们研究技术的人，就应该从这些事理中，找到其中存在的规律，而这也是建立昌国技术学院的初衷，我不希望在座的大工，跟着我照猫画虎，抱着能做出钟表和六分仪来，就万事大吉的念头，而应该去仔细思索，为什么需要这样做，能不能继续改进。”

“为了检验大家所学的成果，我提个问题，看看有没有人能够答上来。春分这天，在某地测量太阳的高度角是60度，那么此地的纬度是多少？”

长达四五个呼吸的沉默。今天上午的培训可以说是成功的，让上百人知道地球是圆球，原来日出日落是因为地球自转，一年四季变化是因为地球公转。但同样也是失败的，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懂那些枯燥的道理。在沈方准备公布答案之前，他发现王可儿的眼神中有一丝犹豫，“可儿，你可知道答案？”

“我猜是北纬三十度，因为春分这天，太阳直射地面纬度为零度，九十度减去高度角六十度，再加上零度，正好是三十度。”

“没错，答案是北纬三十度，也正是昌国县的纬度。而且在春分或秋分这天，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快速计算出来某一地的纬度。”

很多人记住了这个特殊的时间。

沈方的第一堂课在昌国县造成了极大的轰动效应，无论是酒肆茶楼，还是勾栏瓦舍，都在传诵着沈方讲的骇人听闻的知识。

“大地是圆的！沈家二公子把大地叫做地球！”

“那大周的另一边的人怎么办？”

“另一边没有人，他们都会来我们这一边！”

“地球绕着太阳转，才有了四季。”

“这就是沈家二公子胡言乱语了，明明每天太阳绕着大地转，包括星星和月亮都绕着大地转，我们这里的大地才是中心。”

“月亮也是个球体，绕着地球转。”

“月亮如果是球体，还不落下来？明明月亮和太阳一样，只是一副更亮的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