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

我有秘密，费恒有秘密，罗莉也有秘密。

我们都在努力保护自己的秘密，不让它被别人知道，但同时我们又是那么渴望去揭开别人的秘密，这就是人的猎奇心理。

当然，我并不是猎奇，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性子很淡的人，假如是他们的秘密和我没有一点的关系那么我根本就提不起一点兴趣。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知道的别人的秘密并不少，但我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秘密都是带着情绪的，越是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越有可能有着更多的负面的情绪。

可偏偏他们的秘密都好像与我有关系，至少他们都与我发生了交集。

特别是罗莉，我看不懂这个女人，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谜。

我走到这一步，更多是被他们推着前行的，从我开始触碰Future医疗机构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落入了他们早就已经设计好的圈套之中，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我却又不得不按着他们的意愿去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话疯子他们都对我说过。

“原本我以为那以后就会太平了，可是我想得太天真了。”费恒又问我要了一支烟。

“其实Future医疗机构真正主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洛华，我们都只是一枚棋子，而真正在对Future医疗机构进行调查的也并不是ASI，而是706，罗莉当时让我设法找到Future医疗机构后背的真正主脑，而在Future里我根本就没有可信任的人，直到某天洛华找到了我。”

费恒说洛华和他一样，不想再这样受制于人，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他们正在做着不应该做的所谓研究，最初他们确实是出于对科学的一种探索，科学家都是疯子，这话一点没错，他们看到的只是过程和一个他们渴望得到的成果，至于那成果可能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却不是他们关心的。

就比如最初的核专家一样，他们沉迷的是对那种未知领域的研究，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核能源一旦运用于战争会给人类造成什么样的灾难。不过科学研究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它会促进人类的进步，用得不好，它有可能会埋葬了整个人类社会。

当费恒和洛华省悟过来，知道他们的研究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时他们都开始害怕了，他说得没错，无论是他还是洛华，没有人想要成为罪人，所以他们走到了一起，洛华想要脱离Future医疗机构，但费恒却不能，他答应了罗莉，一定要把幕后的主脑给找出来。

如果706或者ASI只是单纯想要端掉一个Future医疗机构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在我知道这家医疗机构存在之前他们就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情报，可是他们却没有动，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医疗机构背后的人。

直到后来我一头扎了进来，误打误撞地竟也掀开了它的冰山一角。

“洛华的死是不是因为你们查到了什么？”我问他。

费恒苦笑：“不是我们查到了什么，而是他查到了什么，他出事的那天曾经给我传递过信息，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他就出事了。于是我试图在之前为他存储大脑信息，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我导入信息数据到介质载体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忙问道：“什么事情？”

“原本只应该是作为信息存储的脑电波居然有了自主意识。”

女人这回插话了：“我怎么听不明白了？什么存储，什么自主意识？”

费恒说道：“打个比方吧，我存储了洛华的几乎全部脑电波，也就是说我把他大脑的信息全部储存了起来，包括他的所有回忆以及他这一生所学的知识和对人生的态度、看法、感悟等等，但不管信息量再怎么大，那些信息都是死的，明白吗？死的！就像储存在硬盘里的文件那样。”

这回女人点了点头，她应该是听明白了。

“至于电波是什么你有概念吗？”他问女人。

女人迷茫地点了点头，费恒这才继续说道：“可是它却活了，之所以说它有了自主意识就意味着它活了，它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甚至自己离开了存储器，跑了！这就像你控制着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是按着你设置的程序在运行，突然有一天你发现电脑居然自己运行了起来，而且完全忽略了你的任何指令一样。”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文慧来找我时的情形，这么说洛华找上我的那一段应该就是费恒说他的脑电波产生了自主意识的原因。

可是后来它去了哪了？

Future医疗机构的那个案子到最后虽说是了结了，但却有着太多的疑团没有解开。

“所以你找来了另一个世界的洛华，想让他帮忙？”这时候我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世界的洛华最后会出现在我面前。他点点头：“确切地说不是我找来的，是罗莉，只有她才能够把那个洛华找来，而那个洛华也是‘界碑’的人。奇怪吧，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世界却是不同的人生轨迹，偏偏两个世界的历史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改变。”

我没有说话，不过我在心里认同了另一个我关于实验室的说法，而且我隐隐感觉那些人想要研究的不是整体的历史进程，而是我们每一个个体，细节变化对于个体的影响，可是到底是谁在做这样的研究，甚至玩这么大，弄出了另一个世界？

“可是那个洛华来了也没能够找到答案，最后Future医疗机构的案子只能不了了之。可又不能这么草草的结案，总得有一个说法，罗莉就提出让死去的洛华承担这一切，但我是反对的，可是她说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置身事外，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查出幕后的主使者，最后我答应按照她说的做，于是她让我来找你，有了我与你的那个交易。”

这就对上了，我点点头：“既然这样为什么后来突然又变了？甚至还牺牲了一个无辜的生命？”我说的自然就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他，眼前这个女人的亲哥哥。

这下女人也集中了精神，刚才她有些走神，像是在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

“就在Future医疗机构的案子到了尾声的时候，他突然就来了，他好像是知道了我的麻烦，而且他那边也遇到了麻烦，那些人好像又盯上了他，而且他们还说，如果他不答应那些人取代我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对他唯一的亲人下手，为了他的妹妹，也是为了我，所以他来了。”费恒说到这儿垂下了头。

“原本他可以不告诉我，那么最后那个跳楼死掉的人就是我，可偏偏他却把他们的计划告诉我了，而且就在那天晚上他执意要求和我互换身份，他说对于这一切他根本就不知情，而是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知情者，他愿意替我去死，让我留下来。一下是继续查清楚Future医疗机构的幕后主使者，二来也把那些威胁他的人给揪出来，他说要彻底铲除这些隐患我们当中就必定要有一个人牺牲，而他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于是你就答应了，让他替你去死，而你继续苟活着？”女人恨恨地问道。

“我当然不会答应，虽然我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对着他甚至就像对着我自己，我说我们谁都不用去死，我们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他的态度很坚决，后来他趁我不备的时候把我给打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跳楼的新闻。”

“可宋谦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我突然想到了那日我与宋谦的交谈，宋谦的话里话外可是没有一句不是说费恒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而且他还说了，正是因为费恒画蛇添足的自杀才导致了706下决心对Future医疗机构的幕后进行调查的。

女人不知道宋谦是谁，但她见我置疑费恒目光也向费恒望了过去。

费恒抿了抿嘴：“这个怎么说呢，我建议你还是问罗莉吧，或许她能够给你答案。”

费恒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而是把皮球踢给了罗莉。不过从他的话中我算是听出来了，宋谦与罗莉之间并不和谐，虽然宋谦是罗莉的上司，但两人却是各行其事。

“那边的人有没有事找过你？”我没有再说宋谦的事儿，当着这个女人的面再追问也不合适，不过既然那个世界的他替他去死了，那么那边的那伙人肯定会把他当成另一个他，他们达到了取代的目的之后不可能没有什么动作。

“还没有，我也在等着他们联络我，我想知道他们会不会与Future医疗机构的幕后有关。我始终觉得Future应该不只是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中，它应该与那边也有关系。”

费恒总算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至于信与不信就要看那个女人了。

对于费恒的话老实说我是存疑的，可他背后是罗莉，至于说罗莉和宋谦我该选择相信谁或许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观望。

女人沉默了。

估计她也陷入了两难，她是来复仇的，她肯定没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会有这么复杂的背景。

费恒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我扔在茶几上的香烟又点了一支，大口大口地吸着，他在等着宣判，等着眼前这个女人，如他亲妹妹一般的女人对他进行宣判。

他甚至应该已经有了死的觉悟，就像刚才一样，面对女人握着的匕首的那种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