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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 分类:现言 | 字数:40.1万

书名: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字数:4824 更新时间:2024-11-16 20:05:27

在离开广场后,蒋建龙去了一家电器城,在里面找客户,不停的在介绍,整整转了二个小时,终于是凑齐了十张卡。在凑齐了十张卡后,他立马快步回到了天使影楼。

蒋建龙此前预感到,他或许是最先到达公司的,因为他今天一直在努力的工作,自己感觉运气也不错。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先到达的却是娇娇。

到晚上,在规定的时间里内回来的只有六个人,除了小小、冰冰、琪琪没回来外,其余的人都是凑齐了十张卡。

东来见公司少了近三分这一的员工,显得很自然:“不该留的人都走了是件好事,今天晚上我准备五千块钱供大家吃喝玩乐,少了几个人,你们还能吃得更多些”!

晚上到酒店吃饭时,公司共设了两桌,一桌是员工。有蒋建龙,妮子、娇娇、佳佳、百合,宣宣和小敏。另一桌是东来、唐店长、唐店长老公、古乐、陈娟还有蒋建龙听过多次却一直没见面的摄影师“阿峰”。

阿峰是个比蒋建龙更沉默的男人,他体形略胖,头发老长,坐在宴席上,从始至终都在玩手机、发短信。一看便知是个独立端行的人。

蒋建龙在宴席上望着未来的师父,一直想去跟他攀谈,可奈于一直没有机会。

在宴席之后,唐店长与公司上级的人都散开,回去了,而东来有目的又把员工叫到一间KTV包间,让每人都点喝了几首立志的歌曲,弄到晚上八点钟时,他才肯放人回家。

人生的开始与未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以人的初生为原点,以原点为中心往外扩张。人一生中会有无数种选择,而其中多半选择却会被大的环境所屏蔽掉,留下的路就会大同小异。说得直白点,就像你是一个穷人的儿子,出生在农村,他没有权力选择不做穷人,而唯一可以给他选择的,他是愿意选择挖煤、种地、还是放牛、种果子。除非天上突然开始掉金子,不然穷人的人生很多事情早已经注定了。

而一个富人却不一样,他生下来可以有无数种选择,他可以旅行、开店、开公司,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他情愿,他也还可以过穷人的生活,挖煤、种地、种果子。这是多么不公平啊!可自从有人类社会以来,它便一直存在,如何打破呢?可能没有人能找的出解决的方案来,就算找出来了,能够实施,估计也将在未来千百年以后。

蒋建龙以前从未因生下来是一个穷二代而苦恼过,可在这晚,东来邀同事开包厢唱完歌,在回家的路上,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穷,他不怨他父母,他觉得自己的父母已是天下最好的,他怨的是这个世界。世界为什么会让一部份人出生就那么有钱,而又让另一部分出生就那么穷。如果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发展也能成为有钱人,他倒可以理解。而问题的根源在于,在这样一个越来越固化的世界里,不管他多么努力的去工作都很难往更高一个阶段爬一点。更何况他现在离开学校,想要通过读书涨知识获得学历的路已经被封死了,全世界的趋势是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这是社会历史发展到现代的问题的症结。

蒋建龙只想做个农民,过着清淡、朴实无华的生活。而人类却只会因快速发展的科技、工业化而丧失情感,甚至最终到灭亡。而此时蒋建龙感到痛苦的是,他知道,并了解自己的一生已注定将成为这个工业时代的炮灰。

蒋建龙在激动的思论着这类问题,回到家后已到了晚上的十点多了,蒋新贵见蒋建龙回来了,立马焦急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公司上级请客吃饭”,

“那吃饱了没有啊,家里还有饭,要不要再吃点”!

蒋建龙低沉着摇了摇头“不吃了”。

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嗷嗷大睡起来。他真想就这样一躺下,就永远不再醒来。

清晨,天阴阴的,寒气袭人,窗上起了一层雾水。蒋建龙醒后,仍睡在被窝里不肯起来。

蒋新贵知道蒋建龙上班的时间较晚,所以未叫他便自己去工地了。蒋建龙在被窝里隔着玻璃窗望着窗外朦胧的天空,推算着时间,他相信再过不了几天便快要下雪了。他喜欢雪,自小就喜欢,就像看见大海一样,让他兴奋异常。可跟大海不一样的是,冰冷的雪只能在冬季出现,而蒋建龙所在的小城大多时整个冬季也未必能下雪。这就使得见到雪便成了一种惊喜;一种因等待、期许所叠加起来的渴望。

蒋建龙起床后,来到店里时已经迟到了,但店里所有事情都还未达到规范。东来、唐店长包括古乐也都是才来,所以没有人去追究。

昨天唐店长好象知道有人会半途而废似的,又从外面招了三个新员工过来,早上他们又照例开早会后,东来又让几个新门市顾问做了一次自我介绍。三个人又都是青一色的小女孩,好像都很要好。她们的发型、穿着都是典型的非主流个性。

在她们介绍中,蒋建龙得知他们都是同学,才十五六岁。刚初中毕业没多久。家里好像都不怎么富裕,初中毕业后一起去过大城市一家工厂打工,因为想家了,所以又回来了。她们的这些经历,让蒋建龙感觉与自己的经历十分相似,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发现,她们说话时无时无刻在表露出对于世界的不同事物体验的好奇与兴奋。好似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体验不同的生活,而在蒋建龙心里所想的却又比她们沉重的多。这种差距让蒋建龙自认为自己或许太过于老熟了。

早会结束后,东来又布置了一项任务。他让所有员工都到已经装修完毕的店面里去打扫和布置大堂。这是个即繁琐又劳累的工作,特别对于公司里只有一位男员工的华天章而言,他即要负责不断打水提桶供一部分女员工擦洗用,又要爬楼梯挂玻璃坠子,挂气球,提抬各种女生无法提起的重物。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一天下来,除了因为吃饭不工作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在后面的大堂里忙碌。

在晚上下班时,整个大堂已焕然一新,唐店长和东来在大堂里清楚的知道一天下来最累的是蒋建龙。所以在蒋建龙下班回家时,唐店长特意拍子拍他的肩膀对他犒劳道:“辛苦啦,以后在这好好干,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蒋建龙听到这句话,心里满是暖暖的,但他心里同时又清楚,他与唐店长非亲非故,自己在店里还没做几天,不亏待本质上就是平等对待。实际上也不会给予特殊照顾。

这天蒋建龙回去吃过晚饭过后,蒋新贵特地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淑芬,问了问刘静花的近况,在电话里得到的消息很不乐观;刘静花饭吃得越来越少,睡在床上也不怎么说话了,她疼的不行了,就给她上了点止疼药。现在也只是能让他撑一天就算一天了。挂了电话后,蒋新贵显得有些深沉,他与蒋建龙一起看着电视,心里却不断想着别的事情,晚上很晚才去睡。而蒋建龙却因为劳累,很早就去睡了。

第二天两人都起得很早,蒋建龙吃完早餐后便立马往店里走去。在离开业活动的最后一天里,东来显得有点忙,开完早会,他立即去安排开业活动期间每个员工所具体要做的事情。他之前已经策划了几十场的开业活动,经验相当丰富;安排一个人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会提出几个要求,其细致入微的程度足以让人体会到他的睿智与专业。

蒋建龙被东来安排是做“门神”,一个专门负责在楼下接待,迎送到店面大堂的工作。其工作性质有点像酒店门外的接待员,刚开始,蒋建龙对东来如此将自己安排心里大感不快,主要原因是他感觉这岗位不够体面,虽说,劳动最光荣,只要是工作就人人都是一样,可事实是,谁又认为一个挖煤的与一个做总统的是一样的呢?

还有就是,他觉得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会很不适应,这与他的性格不相符合。所以他心里急躁的想跟东来提意,让自己换另一个岗位,哪怕是打杂的也好。可蒋建龙始终开不了口。在最后,东来把一个新来的女员工叫来,让她做“小蜜蜂,”(一个与蒋建龙工作性质相似的工作)。这才平抚了他焦躁的心情。

东来安排好各个岗位后,开始做整个活动的全盘讲解。其内容无非是强调工作时的责任心,并不断想方法去激发员工的积极性。蒋建龙在下面听着,却越发感到有压力,哪怕他只是负责接待的,也责任重大。

唐店长和她老公、古乐都很忙,在东来给员工培训这会,一直都没过来。他们三个一天几乎都在不停的打电话给购过卡的客户。统计一定会来的客户,并询问到店里的具体时间段,在下午下班时,东来扫集了所有的人,准备做一次明天开业时现场的演练。唐店长与她老公、古乐三人正好约好了所有的客户,此时也一起参加了演练。东来安排好各个工段之后,自己扮成了明天预约到店里来的客户,从蒋建龙最初的接待开始,进行了实战演练。

蒋建龙和新来的轩轩因是第一个接受东来检验的岗位,所以东来对蒋建龙和轩轩的检验也扰为苛刻。当蒋建龙和轩轩站在店面的过道上时,东来扮成的顾客走过来,蒋建龙和轩轩按东来的意思立马上前迎了过去,半推半请的将东来请上楼,可东来却站着不动,笑了笑故意说走错地方了,准备往回走,蒋建龙和轩轩见此哑口无言的站在原地,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而当东来走出了几步再次返回来时,站在两侧的两人却遭到了东来的一顿痛骂:“有点责任心,动动脑子好不好,我现在扮的是潜在顾客,唉,就算我不是预定了卡的客户,但你们也要有个行动表示啊,我要的积极性哪里去了。如果这个人是刚好想要结婚,并准备要拍婚纱照的人呢!你们不觉得很遗憾吗?太失职了”。

经过这一次失败的排练,东来要求再重新来一次,他这次扮演的是一个很温和的客户,当他走过来时,蒋建龙和轩轩立马又再笑脸上去,并请他上楼。东来装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跟着蒋建龙和轩轩往楼上走,在走到半路上时,东来突然问蒋建龙:“在这里照像贵不贵”?

蒋建龙本能的回答道:“不贵”。

东来又问:“不贵,那照婚纱照最低要多少钱”?

蒋建龙知道东来如此问肯定有着更多目的的考量,但他一时就是猜不出,他到底想要考核哪一方面,最后蒋建龙实在想不出了,只得如实回答:“最低的一套是一百九十八。

东来听了,立即改变了脸色说:“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我不上去了,我现在不照了”。

说完他又立马往楼下走,蒋建龙和轩轩有了刚才的那一次教训,变的灵活起来;立马下楼去规劝,轩轩着急的说:“不要走,不要走嘛,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嘛。我们店面装修的好华丽的”。

“我身上没带够钱,下次再来看看”。

蒋建龙又说道:“先跟我上去,价格方面可以再谈一下。”

东来依旧要走,两人见此,又没了主意。东来见蒋建龙和轩轩没有再追过来时,于是又返了回来,对两人笑了笑,然后又点评道:“还是不够理想啊”!

东来对着蒋建龙说:“客人一问价钱的时候,绝不能老实说出来,能打马虎眼就打马虎眼,先把人忽悠到店里。其它问题会有我们团队里的精英去解决,你一旦先说出了价格,人给吓跑了,那上面的别说全是精英了,就算活菩萨坐在上面,也只有看灯的份”。

蒋建龙问:“那客人真死要问价格了,该怎么办”?

那你可以说:“这样啊,我们照相是按套系来算钱的,价格有高低,主要看你自己喜欢怎么样的套系。一般像这样说的客户都不会再追问价格不放了”。

蒋建龙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东来然后说:“你别小看了你们的这个岗位,这岗位是整个团队的龙头,龙头没舞好,后面一切也都会乱套”。

东来说完立即往楼上走,检验下一道岗位去了。而蒋建龙和轩轩自觉的又去了楼下。

在楼下,蒋建龙跟轩轩都闲着无聊,风又大,天又冷,两人在一起聊起了天,蒋建龙先问道:“你九几年的”?

“九七”,

“九七,那个什么回归的那一年啊”!

轩轩笑了笑:“是啊”

蒋建龙直白的说:“你的打扮好像非主流哦”。

轩轩带着幼稚却又盛气凌人的口气说:“不非啊,只是平时随便穿的。你肯定没见过真正的非主流吧”?

蒋建龙难堪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问:“干嘛想到进这影楼”,

“不想出去打工,在工厂里太多的约束了,所以和两个同学一起就回家了”,

“以前打工时在什么厂做的”?

“电子厂,就二十来个人,是做数据线的”,

“工资高吗”?

“很低的,我跟我两个同学业一起在里面做了两个多月,就只领了一次工资。后来我们几个实在做不下去了,工资都没要,就直接回来了”,

“你们跟我的经历有点相似,不过我是被逼回来的”,

“谁会逼你回来啊”?

蒋建龙犹豫了一下:“这个社会,这个社会逼着我出去打工,现在又逼着我回来了”。

轩轩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也没追问他究竟在说什么。两人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东来叫了一个同事把他们两一起叫上去开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