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一，A城大搞“绿色社区，平安社会”的治安治理大型行动。

聚众du博，正是重中之重的治理对象。

第二天，“平安A城”的官方微博号就发布了一条更新内容，“我局在市相关部门大力支持下，成功端掉一个聚众du博窝点，抓获涉嫌开设du场犯罪嫌疑人1名，参与聚众du博违法人员12名，当场缴获赌资1万余元。”

网友们不可能从潦草的新闻配图中，认出那个被衣服盖着头的人是高考状元。这则新闻平淡无奇，没有爆点，很快淹没在一众社会新闻里。

而新闻里每一个数字背后的人，都在警局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他们是夜里十点钟被抓进来的，警察一个个登记他们的资料，审讯他们，录口供，写笔录，签字，所有流程搞完，已经到第二天早上了。

一宿没睡，大家累的够呛，还惊恐交加，基本上警察说啥，就是啥。

警察的意思，他们聚众赌博，要罚钱，可能还要坐牢！

他们顿时惊醒过来，市井里的泼辣劲儿恢复，质问警察，

“可笑，打麻将也要坐牢？”

“我打了几十年麻将，我爷爷、我老爹、我儿子，我全家上下没人不打麻将，你们有本事把我全家都抓过来！”

“全A市类似的麻将室数以千计，比这规模大的棋牌室更是多如牛毛，怎么没见你们找别人的麻烦？你们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啊？”

……

福兴巷的街坊是没什么文化，但不代表他们是傻子，人情世故，他们都懂，社会上的弯弯道道，他们也明白。

显而易见，是岑今被整了！他们也被整了！

因为作为麻将室的主人，她很可能以开设du场的罪名，没收全部个人资产。

她辛苦工作三年，好不容易才攒的钱，警察一句话，就付之东流。

众人义愤填膺，岑今却很安静。

警察审问她时，她指着叶棠，用恳求的语气说，“这个小姑娘是我邻居的孩子，她只是来帮忙的，没参与du博，求你们放她走吧。”

警察对她的话无动于衷，一副大公无私、秉公执法的样子。事实上，他们已经查看过叶棠的书包，看到她A大的学生证，也知道她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高材生又如何，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

也有老警察于心不忍，开麻将室是擦红线的生意，和真正的du博还是有区别的，他们通常都睁只眼闭只眼。

但这个案子是上头专门吩咐下来的，哎，也不知道这个中年妇女得罪谁了。

岑今的处罚暂且不论，12个打麻将的牌友，都将被处以10天到15天不等的治安拘留。

A大的校规非常严格，别说被治安拘留，就是在学校打个架，都有可能被开除！叶棠如果真被拘留了，档案有大污点，大概率会被开除，校长也保不住她！

这也是岑今在一开始用衣服挡住叶棠脸的原因，如果被人拍到照片，发到网上，叶棠的名声就毁了。

钱没了，她可以再赚。

孩子的前途，她该如何挽救？

岑今不敢闹啊！

除了叶棠，还有一个人也会因为警方的处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

钟亮所属公司是国企，他趁工作休息期间来打麻将已经是违反公司劳动纪律，又被警察抓住，他绝对会被单位开除。

审讯室闷热不透气，豆大的汗珠从钟亮的额头上往下滴。

这个案子很简单，一目了然，不需要进一步侦破，警察很快给每个人撰写治安拘留处罚书。

13个人都在墙角或蹲或坐——警察不准他们站起来，也不准他们互相交流。

叶棠肩上还搭着岑今的外套，她至始至终都很冷静，她不怕被治安处罚，也不怕被A大开除。

条条大路通罗马，没有学历，她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她认真上学的根本原因还是为了让赵珍芳开心、安心。老一辈的人，对学业很看重。

别说赵珍芳，福兴巷里的长辈们都认为上了A大，就恨不得赢了全世界。

她大概猜到这次是谁在后面动手脚。

福兴巷的居民代表们和段氏谈判，要价非常高。

比如刘嫂子，她房屋面积比较大，她的要求是按照周边商品房现在每平米的价格，乘以她房屋面积，给予她补偿款，她要钱，不要郊区房子。

三儿家里人数多，三个兄弟，四家人，他们不要钱，要四套房子，而且必须是三环以内的房子。

周爹爹是孤寡老人，他房子小，不到20平，拿了补偿款，他也买不到像样的房子，还失去了报刊亭的工作，所以他既要一套房子，也要钱。

像勇哥、马老板这些家里还有门面房（纹身店、网吧）的情况，更复杂。

……

每一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大家都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问题是资本家不可能听他们的话。

段氏的态度非常坚决，只愿意按照建筑实际面积补偿四环的房子，且不包括后期加盖的面积，也就是说面积不够新房子，还得自己掏钱买！A城房价奇高，哪怕是四环，也不便宜。

前几次谈判，都僵持在这个地方，福兴巷的人们很团结，不愿让步，他们坚信只要坚持到最后，段氏一定会认怂。

如果昨晚刘嫂子没有因故离开半小时，那么现在蹲在这里的人就是她了。

抓住妨碍拆迁几个顽固分子，这是段氏给他们的警告。叶棠阴错阳差代替刘嫂子承受这莫须有的罪责。

而段氏盯上岑今的麻将室，或许是这种场合适合一锅端，又或许是与之前昱初百货的丑闻有关。

岑砚南重伤的样子清晰浮现在叶棠脑海里，她很内疚，

是她的错，

她那时不该让岑砚南掺和进这件事里，以至于给他和他母亲带来这么大的灾祸。

叶棠忽然站起来，不等警察呵斥她，她异常强势的说，“我要求现在面见我的律师。”

警察和岑今等人都愣住了。

这个警局的主辖区就是这片棚户区，通常也就处理小偷小摸的案子，与警察打交道的人都很low，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谁要见律师的！